論曾鞏的人才思想
論曾鞏的人才思想
幾乎任何一門學科正式被命名為一門學科時,人們總驚奇地發現前人早已涉足了這個領域。前人研究的成果雖然沒有形成體系,卻為後來建立這門學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人才學雖然只是改革開放後才在我國新興的邊緣學科,但它卻以罕見的速度贏得了長足發展。這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汲取了我國古代人才思想的精華。
翻開古代思想史,我們可以看到,我國古代眾多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對人才問題都有過精闢的論述。北宋文學家曾鞏便是其中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只是他在文學上的藝術成就早為人們所熟知,而他在人才問題上的思想和探索卻鮮為人知而已。其實,曾鞏對人才問題提出過一系列觀點,在人才問題上也獨具卓識,頗有見地。
曾鞏的人才思想,主要集中在重才、愛才、育才、用才及成才等諸方面。
一、重視人才對於治國平天下的作用
曾鞏十分重視人才對治國的重要作用,他多次強調指出了人才對於治國平天下的極端重要性,他指出人才關係到「國家天下治亂安危存亡」(見中華書局1984年版《曾鞏集》第286頁,下同),他盛讚「太祖太宗能得人,長壘橫邊遮虜塵」(第48頁),他說:「察今之天下,則風俗日以薄惡,紀綱日以弛壞,百司庶務,一切文具而已。內外之任,則不足於人材;公私之計,則不足於食貨。近則不能不以盜賊為慮,遠則不能不以夷狄為憂。海內智謀之士,常恐天下之勢不得以久安也」(第434頁)。可見,在曾鞏看來,人才之得失,系乎國家之興衰,事業之成效。他為此反覆慨嘆,「人材既眾」(第269頁),國家振興有望;「人材之盛如此,而國其有不興者乎(第162頁)」?因此,曾鞏認為,無論怎麼說,人才都是極其重要的。「眾人生死如塵泥,一賢廢死千載悲」(第41頁),「千載士椎無比擬,一編吾喜竊窺觀」(第725頁),「天扶昌代得忠良,坐以材謀鎮廟堂」(第724頁)。正因為這樣,曾鞏之詩文,多議論國事,他平生寫了許多像《唐議》一樣探求國家興亡原因的文章,得出了人才乃治國之本的結論。在《唐議》中,他明確提出了治理國家必須「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第141頁)的觀點,總結了唐太宗治國用人所以得興,以資宋朝統治者借鑒。在《為治論》中,他指出:「秦、隋之亡,在位者皆不稱其任,人才之不見,未有甚於此時也」(第756頁),可見,人才多寡乃國家興衰之根本。在《任將》、《說官》、《熙寧轉對疏》、《洪範傳》、《福州上執政書》、《孔明》、《隆中》、《邊將》、《垓下》等詩文中,曾鞏反覆論證人才就是事業,人才就是勝利。曾鞏縱觀古今,常「靜思天下之事」(第238頁),把歷代「成功」者都視為對人才重要性有高度認識的賢者,「二帝三王之治天下,豈出於求之材,開言路,用賞罰,明好惡?而當時大治,後世稱之至今」(第765頁),可見,一個國家想治理得很好,非有大批的傑出人才不可。對此曾鞏是有切身體會的。曾鞏生活在北宋王朝積貧積弱、日趨腐敗、社會經濟日漸衰弱的年代,基於此,曾鞏以國家利益為重,能注重發現和培養治理國家的人才,故而曾鞏急切盼望「得天下之賢材而變近世之風俗」(第766頁),「得天下之材,而任聖人之道,與世之務」(第248頁)。這也是曾鞏親眼目睹了宋王朝毀壞人才的現實而得出的結論。
二、要愛護人才,不要嫉妒人才
「欲得天下之材」(第249頁),「樂得天下之英材」(第251頁),這是曾鞏愛才的自白。基於此,凡有才者,曾鞏都愛之、贊之。他對歐陽修推崇備至,認為歐陽修是「四海文章伯,三朝社稷臣」(第99頁),讚揚歐陽修的文章乃「六經之羽冀,道義之師祖」(第232頁);他對王安石也很讚賞,認為王安石「文學行義,不減揚雄」(第809頁),是「古今不常有」(第248頁)的人才;他對文學家尹洙很是欽佩,稱讚:「尹公素志任天下,眾亦共望齊皋伊。文章氣節蓋當世,尚在功德發豪(通毫)氂」(第41頁);他稱邵資政乃「江夏無雙譽,菑川第一才」(第93頁);他贊張濟「節行久窮彌好古,文章垂老更驚人」(第112頁);他盛讚李白「有逸才,志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第194頁);他反覆稱讚王回、王向是「有道君子」(第248頁),「必魁閎絕特之人」(同上);他說左丘明、司馬遷、韓愈乃「拔出之材」(第199頁),他對孔子、荀子、揚雄、賈誼、孔明、王羲之、蘇軾諸家,也無不有贊愛之語。
曾鞏不僅愛才贊才,樂於揚人之長,而且慕賢若渴,樂於薦才。當曾鞏還是一介布衣時,就多次不厭其煩地向歐陽修、蔡襄等人極力推薦王安石,說王安石「文甚古,行稱其文。雖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尚少也」(第248頁)。並向歐陽修力薦王回、王向,希望他們能得到重用。至晚年官京師時,仍大力薦用人才。他任史館修撰時,曾上疏朝廷推薦邢恕和陳師道為史館檢討。曾鞏升中書舍人後,作《授中書舍人舉劉攽自代狀》,言「劉攽廣覽載籍,強記洽聞。求之輩流,罕有倫比」(第496頁),希望劉攽代他為中書舍人,渴慕賢才之情,溢於言表。
曾鞏有才,也很愛才,但他卻從不妒才忌才,毫無文人相輕之習。曾鞏和歐陽修、王安石為江西散文三大家,志同道合,長期交往,互相傾慕,互相推重,互相促進。他與王安石雖政見相悖,友情卻是十分真摯深厚的。與曾鞏同榜進士王無咎,原不過一介貧窮書生,曾鞏發現其才華,資助攻讀,還以其妹相許。其弟曾布、曾肇及學生陳師道、秦觀等都是北宋屈指可數的英才,他們無不是在曾鞏的教誨和哺育下成材的。正如《宋史本傳》所載:「鞏負才名,久外徙,世頗謂偃蹇不偶。一時後生輩鋒出,鞏視之泊如也」(第808頁)。十多年官職未見升遷,後生輩青雲直上,曾鞏卻毫不介意,這正是曾鞏不嫉才的最好見證。
三、重視教育培養人才
曾鞏深深感到,育才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育出人才,則能夠「以天下之材為天下用」(第240頁),從而最終達到「國家天下治」(第159頁)、「更衰世而不亂」(第282頁)之目的。為此,曾鞏歷來主張施民以教化,他認為教化很有功效,「教化既成,道德同而風俗一」(第197頁),把教化看作治理國家的根本手段,他在《與王介甫第二書》中道:「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為於世,則必先之以教化,而得之以久,然後乃可以為治,此不易之道也」(第255頁)。曾鞏曾反覆申明教育對於培養人才的重要性,在《宜黃縣縣學記》中,他列舉了古代教育制度的種種優點,稱頌道:「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則刑罰措;其材之成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為教之極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第282頁)?並從正反兩方面反覆論述教育的重大作用。曾鞏大力提倡教育,自稱「樂育天下之材」(第404頁),「愛育天下之人材」(第252頁),並言「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第767頁),他不僅早年曾經親自創辦了吸引不少文人學士的「興魯書院」,而且入仕後他每到一地為官,都十分重視教育,推行自己的教育主張,注意培養人材,獎掖後進,因而有許多文學上頗有成就之大家如陳師道、秦觀等人都直接或間接受他的影響。同時曾鞏十分重視「解其惑」(第281頁)之教師在培養人才過程中的巨大作用,指出培養人才還須「講求所以訓厲之方」(第404頁),故而主張要「重學官之選」(同上),並言「至於學官,其能明於教率,而詳於考察,有得人之稱,則待以信賞。若訓授無方,而取捨之實,亦將論其罰焉」(同上),並且曾鞏還認為教育者應當以身作則,方能收到較好的教育效果,「舜於其官,則又『慎徽五典』,身之先也;然後至於『五典克從』,民效之也」(轉引自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曾鞏研究論文集》第114頁)。這種觀點於今看來仍有意義。
四、主張科學選才人盡其才
曾鞏這一問題的論點有四:
其一,擇優選才,民主薦才。曾鞏認為,在推薦和選拔人才時,要採取民主、擇優的辦法。他主張選拔人才應當先由群眾推薦,並在組織全面衡量考察後,再委以重任。他知福州時,就曾按此法選拔佛寺的寺主,他讓各寺僧侶自己討論寺主,按被選人的德行和才幹推舉,將推選出的名單記錄下來,爾後經審查後按次序先後補為寺主。這樣,便杜絕了以權謀私行為,選拔出了真正的人才。這一做法深受稱讚。
其二,量才任用,久於其任。怎樣使人才得到合理使用?在曾鞏看來,關鍵的是要做到量其才,久其任。一是量才任用。曾鞏指出:「古者命官各因其材」(第737頁),他闡釋說:「知水土,必以為司空,不以為虞;知五教,必以為司徒,不以為士師,以有宜也」(第738頁),「水土不治責司空,蠻夷姦宄不禁責士師,以有守也」(同上)。這樣,「蓋明其材,分付責任」(同上),就可以使人才「各盡其能」(同上);但如果「進之不循其材」(同上),則很可能會敗壞人才。曾鞏每知一州,總是為州府官員們訂立了工作制度,按各人專長和才能具體分工,明確職責,因而減少了人才浪費。二是久任其職。曾鞏認為任用人才還必須「致於久也」(第737頁),「久其歲時」(第738頁),這樣,人才便可充分發揮其才能;如果「用之不久其時,侵其職而忘其責」(同上),就有可能「之於萬務也,皆怠而忽」(同上),貽害為國致治之務。
其三,注重考績,賞罰分明。曾鞏主張對人才要實行定期考績,他認為應當「三年一考績,九年一黜陟」(第738頁)、「屢考而又黜陟」(同上),通過定期考績罷免一些才能低劣、不稱職之人,提拔重用一批德才兼備之才。同時,曾鞏認為在對人才實行考核的基礎上,還必須實行「嚴其誅賞」(第738頁),切實做到賞罰分明。這樣,就能充分調動人才的積極性,不然勢必壓抑人才的積極性。曾鞏入仕後為了鼓勵下屬官員做好公務,就實行了嚴格的賞罰制度。凡是廉潔奉公、忠於職守、工作中成績突出者,他都及時予以表揚或獎勵,對其中成績尤為顯著的,他就呈報上司,建議給他們晉級加官。相反,對那些玩忽職守、違法亂紀、以權謀私之徒,他就進行嚴厲的處罰。
其四,鞭撻小人,才盡其用。在曾鞏看來,每個時代都有大批治國為政之賢才,問題是能否才盡其用。他為此指出,歷代的興盛強大、長治久安,都有大批的濟世之才,「非借才於異世也」(第756頁)。但棄賢才而不用,實乃時代之悲劇。而在當時,忠良遭貶,小人得志,恰恰是很普遍的現象。所以曾鞏認為,欲才盡其用,就必須剪除惡人,鞭撻小人。針對埋沒、壓抑人才的現象,曾鞏常憤憤不平。如慶曆五年朋黨之論起,范仲淹、杜衍、韓琦、富弼相繼罷官。歐陽修上疏辯護又被貶滁州。曾鞏得知此事,「感慨痛切,廢食與寢,不知所為」(第708頁),立即提筆寫了《上歐蔡書》,並附上自己感憤而成的《憶昨詩》,及雜說二篇獻給歐蔡二公。曾鞏在信中道:歐、蔡之所以被貶,是由於奸險小人「乘女子之隙,造非常之謗,而欲加之天下之大賢。不顧四方人議論,不畏天地鬼神之臨已,公然欺誣,駭天下之耳目」(第708頁)。其中足見曾鞏對妒害人才的小人是何等憤恨。
五、主張自學成才
曾鞏具有十分樸素的唯物主義觀點,他承認人的知識可以從後天中獲得,認為人的才能要從後天的學習中來,他曾明確地指出:「蓋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小事,至於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體,皆自學出」(第281頁)。曾鞏認定人的才能來自學習而非「天生」,「士有聰明朴茂之質,而無教養之漸,則其材之不成」(第282頁),這說明要成為一個人才,光具備了天賦條件還不夠,更重要的是要靠後天的教育培養。曾鞏還提倡刻苦的學習精神,他寫《墨池記》,借「(王)羲之嘗慕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第279頁)之傳說,指出王羲之書法學有成就並非天成,而是長期堅持不懈學習的結果,「羲之之書晚乃善,則其所能,蓋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後世未有能及者,豈其學不如彼耶?則學固豈可以少哉」(第279頁)﹗可見曾鞏將墨池喻為勤奮之象徵。恰巧,曾鞏自己也是經過勤奮攻讀,成了文壇巨星的。南豐之「讀書岩」,即為曾鞏青少年時發憤攻讀之處,石岩旁有一墨池,系曾鞏寫作時洗筆硯的地方。
在自學成才的方法上,曾鞏十分重視力學和深思。對於學,曾鞏尤為重視,他在《熙寧轉對疏》和《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劄子》中,詳細全面地陳述了這方面的見解,他主張自學要專心致志,循序漸進,融會貫通,博覽群書;關於思,曾鞏在《洪範傳》解釋貌、言、視、聽、思「五事」時,于思為最詳,他認為「五事」之中思為主導,強調思考對於學習來說極為重要。另一方面,曾鞏還強調學習也不能脫離實際,光只重視書本知識,而必須緊密聯繫實際。曾鞏不少議論文章就是從研究了國計民生的實際問題生髮的。
在學習的內容上,曾鞏認為必須是廣泛的,應當包括儒家經典、思想品德、行為習慣、辦事能力等各個方面。曾鞏指出:「學有《詩》《書》六藝、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節,以習其心體、耳目、手足之舉措;又有祭祀、鄉射、養老之禮,以習其恭讓;進材、論獄、出兵授捷之法,以習其從事」(第281頁)。可見,曾鞏是主張廣采博聞的。而恰恰他自己正是通過悉心研討「六藝百家史氏之籍」(第285頁),才得以成才的。
綜上所述,曾鞏人才思想的內容是十分豐富的。但是,囿於階級和歷史的局限,曾鞏的人才思想也並非完美無缺。從本質上看,他的人才思想,歸根到底,是為維護封建統治服務的,我們應當本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原批判地加以繼承,作為建立現代人才學的有益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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