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艷//少年李白，中年杜甫

最新 03-27

詩人

孔垂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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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鍵盤上斗膽敲下這兩個名字為題，就被自己嚇然。

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到「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千年了，那字那人，春風化雨，入心入懷，已成為我們身上文化血脈的一部分，承載了我們無數的悲喜憂歡。

「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仰望華夏文化的聖壇，誰沒有被這熠熠璀璨的光焰照耀溫暖撫慰過呢？

康震老師說：李白的詩是我們的少年，杜甫的詩是我們的中年；李白的詩是絲綢，杜甫的詩是土布。我還想補充：李白的詩是我們的靈魂，杜甫的詩是我們的肉身。

我當然承認李太白同學，是永遠的，至死的，仗劍天涯的白馬少年。

來讀讀他的《早發白帝城》，寫這首詩時李白60歲，離他去逝只隔兩年。「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歷史的鏡頭搖過：一葉輕舟，在歲月的洪流中，在中世紀的朝霞滿天中，伴隨著李白的錦繡華章，一瀉千里，呼嘯而來。就算隔著千年的時光，你依然能聽到那前行的呼呼風聲，依然遙望到那茫茫的孤帆遠影......

在太白的詩里，永遠有熱血的衝動，若我們的青春，明媚而憂傷。那憂傷也是華麗的憂傷，那痛也是不管不顧縱身躍入的痛。

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太白同學，有恃才傲物的本錢。「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天縱奇才，太白公子叫萬世臣服。可這裡的「千金」恐怕有誇大之嫌。他雖做過大唐帝國的高級公務員，也沒上幾天班，戲弄了高力士，得罪了楊美人，還狂妄地炒了玄宗皇帝的魷魚，是否有錢？這很值得商榷。不過誰叫咱有才呢？任性得可以。

說到任性，再回到那首《朝辭白帝城》，時間，在太白同學的那裡，從來就沒概念。從四川白帝城到大唐首都長安，沿三峽而下，雖是順流，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依那時的航行技術，輕舟也不可能一日還呀？但李同學就要將任性進行到底，他除了時間概念不清楚，對度量衡也是一踏糊塗，白紙黑字於此：在《望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在《贈汪倫》「桃花潭水深千尺，怎及汪倫送我情」......據某些死腦筋的專家學究考證，廬山瀑布十尺有餘，桃花潭水也只幾米深淺，太白同學已有自詡「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的前科（這三千丈的白髮，你頂在頭上試試），眼前這千尺瀑布、千尺潭水，算啥？

在曾經大唐的首都長安，而今的陝西省府西安，我仰望過太白公子的塑像，眉宇眼波間、舉手投足間，公元八世紀大唐帝國第一才子的風神俊秀、風流倜儻、風華絕代，從頭上飛逸的冠帶，長衫飄動的裾邊褶皺，按現在小青年的說法，分分秒秒無不是才氣、霸氣外漏啊！

說了意氣風發的太白少年，來說說代表我們中年的杜甫大叔吧。

還是大唐那片山水田園，還是帝國那些風雨斜陽，因一場戰亂，改變了一個朝代的興衰，從而改變了一個民族歷史和文化的命運。杜甫生於公元712年，按理他比生於公元701年的李白年輕11歲，但在浩瀚的華夏文字里，他永遠給我們一個中年大叔的形象。

從「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骨」，再到「安得廣廈千萬間，大避天下寒士俱歡顏」，......無一不記錄了中年的杜甫，在國破家亡之時，被命運裹挾，歷經生活的艱辛，飽嘗心靈的磨難，攜家帶口永遠在顛沛，永遠在流亡，卻從不失風骨，不失愛憎。心系蒼生中年的杜甫，一個有著落拓滄桑背影的杜甫。

既然前面談了太白同學晚年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錦文，再來對照杜甫晚年的悲號吧：「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瀟瀟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同樣是養育華夏子孫的浩蕩江水，同樣的兩岸猿聲，同樣的無邊落木，彼時，它風正潮平地承載過李白的春風得意，此時，它滾滾而來，能否承載杜甫萬古的憂傷和一腔悲愴？......

回到康震老師的「絲綢」，「土布」之說。

在文學的江湖上，千百年來，華夏大地，李杜的虔誠弟子，鐵杆粉絲如過江之鯽，難以沙數。一個「詩仙」，一個「詩聖」，江湖排名難分仲伯，何來絲綢、土布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