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札記】終軍：最遺憾的人生就是，夢想剛剛啟航，生命卻戛然而止

原標題：【讀史札記】終軍：最遺憾的人生就是，夢想剛剛啟航，生命卻戛然而止

做一輩子牛人是種什麼感覺？

不知道。因為這樣的牛人一般都不會主動描述自己的牛，不是不想描述，是沒有時間描述，或者不屑於描述。

牛著牛著突然遭遇意外，戛然而止，是種什麼感覺？

不知道。因為這樣的人一般都沒有機會親自描述自己的遺憾，有機會的時候沒時間，沒時間的時候也沒了機會。

漢武帝時期的濟南人終軍屬於後者——牛著牛著，生命突然戛然而止，壯志未酬，令人遺憾。

終軍是個早慧的小孩，從小勤學好問，以博聞強記擅寫文章聞名鄉里，十八歲即被選為博士弟子，受到太守的接見。

少年聰慧這一點，總讓我想到後世的梁啟超——梁啟超十七歲中舉，二十多歲即已名滿天下。只是，梁任公足夠幸運也足夠長壽，終軍卻沒有那個福氣。

太守早已聽聞終軍大名，對談之下，更是大感驚異，與其結為忘年之交。

終軍當然志不在一郡，所以，儘管太守惜才愛才想留才，他仍然毅然決然地辭別太守，西入長安，去天子腳下謀職去了。

當時，西入長安必須經過潼關，按照規定，入關者都需要領取一張帛質的路條，將來回來時交迴路條方可出關。當然了，這只是針對普通人的，如果西去謀得官職，將來以官員身份出關，自然不會有人找你要當初的路條了。

終軍死活不肯接受關吏給的路條，說，大丈夫西遊，要麼功成名就大搖大擺地出關，要麼死在關內永不返鄉，要路條有什麼用！

來到長安的終軍立刻上書武帝，講論軍國大事，結果自然是無論文采還是見解都深得武帝欣賞，給了他一個跟在皇帝身邊負責上通下達任務的官職——官雖不大，由於可以近距離接近皇帝，卻是個很容易就有機會飛黃騰達的角色。

後來國中發生了兩件奇事，一是捕獲一隻白色的麒麟，這隻麒麟的特異之處在於，長有一支角，而且每隻腳上還都有五個腳趾；二是有一棵樹長了一條旁枝，這條旁枝長著長著又與樹榦長在了一起。

兩件確實都是奇事，不過，奇特的程度卻大不相同。前者，由於誰都不知道古代總是神出鬼沒的麒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某種叫作麒麟的動物，所以不好作出評判，至於後者，其實不過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而已，現在的很多盆景或植物造型中，通過加工，就可以很輕鬆地達到那種效果——只是在古代，這確實是件極不尋常之事。

文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無論什麼事情他們都能給出一個貌似合理的解釋，而且，一切還都論述得有理有據，旁徵博引，頭頭是道。

從小就擅長寫文章的終軍自然也不例外。

終軍在文章中不僅論述了出現這兩種奇異現象的原因，還對它們可能的後果給予了預測——這些現象預示著匈奴的一部分可能會投降大漢。

武帝看了龍心大悅，立刻決定改年號為元狩。巧合的是，幾個月後，南越和匈奴均有重要官員率部來降，如此一來，終軍更是在朝中眾人眼中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受到武帝賞識的終軍被派處郡國考察風俗民情，聽取民間疾苦，出關時正好碰到當年要給他路條的關吏，關吏對他印象深刻，說，這不就是當年那個不要路條的書生嗎，如今果然發達了！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擁有某種天賦時，自然而然地會認為自己的生命具有某種必然性，是帶著某種使命來到世間的。

這種自覺的使命感通常會導致兩種結果，一是陷入自負的泥潭不能自拔，自命不凡，卻又眼高手低，最終由「天賦異秉」墮落為平庸無能，毫無建樹；二是激發出非凡的創造力，促使他在某個方面更加勤奮刻苦、積極進取，最終建功立業取得非凡成就。

很顯然，終軍屬於後者。

作為一個十八歲就得到皇帝賞識的人，終軍有理由相信自己前途不可限量。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雖然一直在尋找進身之階，但他的目標卻不在官職本身，不在大富大貴，而在成就一番事業——終軍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理想主義者。

在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這一點上，終軍與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稱得上是知音。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會如此得武帝欣賞的原因所在。

武帝需要一個合適的人出使匈奴。出使，尤其是出使匈奴，在當時是一件風險蠻大的事，搞不好就可能被殺或被扣，不死也要受盡折磨和煎熬。

別人都畏首畏腳，終軍卻毛遂自薦，主動請纓前往。他說，我來到天子腳下，沒有一點功勞，卻白白拿了五年的俸祿，實在是慚愧之至。現在邊境有事，正是國家用人之際，我年少才淺，不足以為政一方，但做一個使節還是能做好的，陛下派我前去，必定不辱使命！

武帝拿出使常見的一些問題考他，終軍回答得邏輯分明、條理清晰，看得出毛遂自薦之舉不是衝動所為，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武帝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拒絕的原因不清楚，大概與他的年齡和經驗有關的，也可能與武帝惜才愛才有關——因為，拒絕的同時，皇帝升了他的職，「擢為諫大夫」。

不久，南越派人來到長安，表達與大漢和親的意願。終軍再次主動請求擔任使者，說，南越小國，根本沒有資格與我大漢和親，願陛下給我一支人馬，讓我前去將南越王綁來長安！

武帝十分感動，然後答應了他。

不過，武帝沒有給他一支部隊，而是令他前去說服南越王向漢稱臣，以後作為大漢一方諸侯，享受與諸侯王一樣的待遇。

終軍國然不辱使命，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南越王心悅誠服，同意向漢稱臣。

武帝大喜，立刻派人賜南越印綬，南越採用大漢曆法和行政制度，改革風俗習慣，全面向漢朝靠攏。同時，武帝命令終軍留在南越，以作鎮撫。

無論是誰，這都算是委以重任了，更何況終軍只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不幸的是，雖然南越王降了漢，南越相呂嘉卻不肯降。不久，呂嘉發兵作亂，殺死南越王后自立為王，順手把漢使也殺掉了，這其中就包括終軍。

那一年，終軍只有二十四歲。

當世之人稱其為「終童」，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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