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桐與六娘：紅豆有毒，相思也是
四月清明時節，雨下個不停，正是睡覺的好時分。
那天我還在睡覺，就被人吵醒。
「道長，道長。」
我開了擺好桌凳，打開鋪門，是一個青年書生，儀錶堂堂，舉著把紅傘。
這青年上下嘴唇欲分又合，反覆幾次，我實在看不過去了。
「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道長，我想請您幫忙找個人。」那青年稍顯局促。
我打了個哈欠，那你說說吧。
我要找的人叫六娘，大名陳湘萍。
六娘跟我一起長大，到了老年時才重逢，如今又過去了幾百年，我再也沒見過六娘了。
道長，你不用這樣看我，六娘不是我的妻子，唉，一言難盡。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六娘了，我家跟她家沒有多遠，過條街就是。
我從小就喜歡跟六娘玩，跟六娘在一起總是很快樂的。
我的家鄉是江南的一座小鎮，繞河而建，青石鋪路，有一座青石板橋。
還記得那時候。春天我總跟六娘去看河邊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其實鎮子河邊的桃樹不多，只有幾棵，更多的是柳樹，
只是我跟六娘都喜歡紅色，不喜歡柳葉，但是柳枝兒折下來，抽掉中間部分，再削掉一端的樹皮，就可以吹響，我們還是很喜歡的。
夏天的時候，我們脫了鞋子，挽起褲腳，坐在河畔的石台上，將腳放在水裡，水嘩嘩的流過，清涼清涼的，甚是舒爽。
有時我們會跟上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去捉知了，知了知了笨死了，用竹竿套上一截漁網，一撲就抓住了，抓住了就用細繩綁住一條腿，那知了就再也飛不走了。
有時我們會去摘桑椹，用水洗乾淨，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六娘咧嘴笑的時候，牙齒都被染紅了，甚是好看。
秋天的時候，鎮子中央有一株大金掛，旺盛挺拔，其葉蓁蓁，雄偉壯觀，飄香十里我娘說這桂花已有數百歲了。
六娘很喜歡桂花，桂花風乾洗凈，加上糖就能做成糖桂花，糖桂花不管是單吃還是加到點心裡都好吃，尤其是加到紅豆湯里，做成桂花紅豆湯，好喝極了。
冬天的時候，有廟會，有花燈，數九，數著數著就新年了，新年除夕就有......
「咳，先生，沒事，接著說吧。」
「好的。好的。」
後來大了些。我開始在私塾上早學，六娘在家看書，學琴棋書畫。
那天我讀到王維的一首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我甚是喜歡，便從廚房拿了最大的紅豆，撐開傘，跑去六娘家。
我敲開門，六娘出來，我突然有點緊張，我拿出紅豆，給六娘。
六娘說這有什麼稀奇的。
我大聲反駁，這紅豆不一樣，這是王維詩里的紅豆，這是代表著我喜歡你的紅豆。可惜當時後半句沒有說出口。
六娘一聽來了興緻，說要考較我的功課，讓我背誦出來，背不出就跟先生一樣打我手板心。
我提了提嗓子，硬著頭皮背誦起來，只是到了末句，此物最相思的時候，怎麼也說不出那三個字。
幸好，最後我娘來喊我回家吃飯，給我解了圍。
後來，我知道我是喜歡六娘的。
讀書的時候我會想六娘，不讀書的時候也會想。
沒見到六娘我會想，見到了我也會想。
我暗自慶幸，六娘還是收下了紅豆，收下了我的相思豆。
我每日讀書，指望著有朝一日高中，光宗耀祖，風風光光的迎娶六娘。但是我沒有想到，我還沒有中舉，六娘就已經要嫁人了。
六娘的父母要把她許配給一個富貴人家。
是的，我家窮，雖然我有心入仕為官，但我畢竟沒有中舉，六娘父母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
六娘出嫁之前，我再次來到陳家門外。
我多想敲門，問六娘可否願意私奔，但是轉念一想，我又何德何能，我只是一介書生，怎麼擔負得起六娘這一生。
最終，我還是沒有敲門。
六娘成親後，我每日發奮讀書。
但是我考了十多年，還是屢試不中，鄉親都笑我，難怪娶不到六娘。
是啊，我王初桐何德何能。
我最終決定北上求學，我知道在這鎮上，我是永遠考不上的。
春風吹來桃花香，我會想六娘；
門外響起柳哨聲，我會想六娘；
夏天弄堂們吹過，我會想六娘；
窗外知了叫知了，我會想六娘；
秋天桂花香十里，我會想六娘；
青石灶上紅豆湯，我會想六娘；
冬日梅花發幾枝，我會想六娘；
夜裡花燈印霓裳，我會想六娘；
我只要在這鎮上，不管是天上的風，河裡的水，路上的泥，都會讓我想起六娘。
我知道我要發奮讀書，可是我靜不下心。
我帶著六娘送我的刺繡，坐船離開了家鄉。
繡的是紅豆。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最終還是中舉了。
我也有了家室，不孝有三無後為後，我也沒辦法抗拒。
我跟妻子相敬如賓，對孩子疼愛有加，家庭和睦，過得也不是不快樂。
當了幾年官，我便告老返鄉了。
那一日行舟於槎水之上，忽然聽到琴聲，十分像六娘。
靠岸進屋一看，果真是我的六娘、
原來，六娘所嫁非人，敗光家產之後，將六娘賣入了青樓。
六娘如今贖了身，隱居在這河畔。
我好恨，我好恨啊，我想帶六娘回去。
可是六娘不肯。
我知道六娘是怕污了我的名聲。
可是，我怎麼會在乎這些呢。唉！
最終，只能跟六娘兄妹相稱。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只是如今，自從死後，
又有幾百年沒有見過六娘了，
我聽聞勾欄女子難得善果，
不知六娘身在何方。
道長....
「放屁，先生放心，死後世界萬萬千，你們在不同世界，見不到是正常的，六娘已經準備投胎了，你若是趕早，還能遇上。」
「是嗎？道長，真的嗎？」
「不過，再世為人，你們記不得前塵往事，不見得......」
「沒事的，道長，我想我再世為人，也終究還會親近六娘的。」
「若是，六娘不親近你又如何？」
「若是，你們投胎為兄妹，還是不能在一起，是再等一世，還是如何?」
書生面露難色，良久，像是堅定了決心。
「不等了，多謝道長指點。」
雨還沒停，書生撐傘就走了。
小狐狸從裡屋跑了出來，「這人真是不聽勸，這一世六娘與他為表親，如今這表親如何成親，再等上一世，不行嗎？」
「小狐狸，你知不知道，紅豆有些有毒，有些有毒。有一種紅豆，學名叫相思子，半黑半紅，毒若砒霜，亂人神經。其實有些相思也是有毒的。」
根據中國唱詩班動漫《相思》所講故事王初桐與六娘所寫，值得一看的國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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