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人際間正確的打開方式

願無伐善，無施勞。願你在這片文明的天空下，做一個「輕功利者」。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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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自江陵順流而下，旌旗蔽日，舳艫千里，將建康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元帝指著劉槐、刁協，一籌莫展，「民間皆言王與馬共天下，如今恐怕這天下要盡數付於王家了！」

劉槐剛剛吃了敗仗，他對王家早已恨之入骨，「當今司空與逆賊乃是堂兄弟，一個執掌朝政，斡旋於內；一個駐紮重鎮，陳兵於外。值此危難之際，倘若裡應外合，江山社稷為他人所有了。」

「如之奈何？」

「除惡務盡！」

「朕不忍啊，基業草創之時，多賴茂弘之力。朕猶記得他延攬賀循、顧榮，江東氏族望風而附。無茂弘，則無國運之中興。更何況他領族中兄弟子侄日日到台閣等待領罪，茂弘誠不負我也。」

「望陛下三思，著群臣商議。」

自司空府到台閣，必須要經過上千米的車馬巷。平日里行進的都是王公貴族的車馬，王導就到這裡去議事，人們都恭敬地等候，有時候連元帝也顧不得君臣之禮，遠遠就來相迎。如今，堂兄舉兵叛亂，王導再一次穿過這車馬巷，才發現這高牆之高，橫絕天際，阻遏飛鳥；這巷道之長，晦暗幽深，目不能及，著實令人膽戰心驚。

他身後跟著的是六個兒子和十幾個子侄，自王師敗績，他們就日日在台閣下等待皇上降罪。王導心裡明白，早有人勸皇帝殺盡王氏，以安天下。為今之計，只能希望元帝能念及舊情，網開一面了。

只是這滿門抄斬的敕令幾日來並未下達。王導心急如焚，堂兄攻城愈急，這催命符就愈緊一尺。

此時已近晌午，王導兀自立於階下，汗流浹背。遠遠望見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好友尚書僕射周顗。

「伯仁，我們王家上百口性命就託付給你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老頭頭也不回就走了。

捱到中午，周顗才從宮裡出來，竟然酩酊大醉，顯然是皇帝賜席。伯仁好飲，倒是天下皆知。

「伯仁，伯仁，你可曾為我辯解？」

他依舊未曾正眼瞧我，故意大聲說與我聽，「今年殺盡叛賊，換個大官做做，取斗大的金印掛在身上！」

好你個伯仁，真是板蕩識忠臣，患難見真情，見死不救，危而忘義。

不幾日，建康城破。王敦問道，周顗、戴淵南北之望，理應位列三司，你覺得如何？

王導沉默不語。

「若不三司，那至少也得是尚書僕射吧？」

王導依然沉默不語。

「如不為我用，那就只能殺掉了。」

王導別無他言，目送天邊夕陽墜地，暗無天日。伯仁你不要怨我，是你負我在先！

天下動亂一回，天子氣短，王家氣盛。王導依舊穿過這長長的車馬巷到台閣議事，只是這宮牆彷彿比平時矮了好幾分，頭上的藍天格外動人。

他來到中書省，想翻一翻前段時間的表章。猛然發現一表，多麼熟悉的字跡，多麼剴切的言辭，處處為我開解，字字為我斡旋，表彰下署名正是周顗。

他持表僵在半空，禁不住淚如雨下。回想起自己曾枕在伯仁腿上，指著肚子問他，這裡面裝的是什麼？他回答道「此中空洞無物，然容卿輩數百人」。

如今伯仁已逝，王導只能慨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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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有位朋友喜獲升遷，但言談之中卻有些悶悶不樂。他說有位領導見面就講，如不是有他，我這位朋友只能繼續排隊等候，彷彿他在其中運籌帷幄、費盡周折，使了多大膀子力氣一般。全然否定了這位朋友的能力加勤奮。甚至強拉他入伙，有啥事都指著他報答往日恩情。

在生活中，這樣的人估計還不在少數。別人新近中了彩票，是自己掐指一算告訴他的；別人談成了一個漂亮女朋友，是自己在其中鴻雁傳書、牽線搭橋；別人事業有所拓展，是自己大力提攜的結果……

總之，自己就是一個全知全能的守護神，別人就是一隻牽線小木偶。別人一切果，都有自己這個因。

對於這樣的人，我只想說你這麼大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孔子曾經問顏淵和子路有什麼願望。」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希望的是與朋友榮辱與共，顏淵想的是做人別總是誇耀自己的優點，不宣揚自己的功勞。

周顗雖然救了王導的性命，但他並不希望王導能報答他什麼。他受晉元帝拔擢，又與王家走得很近，一直夾在皇權和豪門大族之間，往往只能借酒澆愁，掩蓋心跡。他想救王導，只能不露聲色，表現得與王氏集團徹底決裂，才能在元帝心中增添自己話語的份量。

演員吳孟達曾一度因賭博破產，向周潤發舉債，但「發哥」只留下一句「你自己搞定」。正當吳孟達以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時候，卻接連接到邀約參演電影，使他度過了難關。時隔多年，他才知道是周潤發在暗中幫助自己。

一個超越了功利心而幫助你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有時候就連親人也不一定完全能做到這一點。

當今社會，以價值為導向的評價機制無限放大了人的功利性。人被異化成器物，必須要有使用價值，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尋找到立足之地。人與人之間，朋友與朋友之間，真情實意少了，更多的是利用與被利用、需求與被需求的關係。

隋代大儒王通在《文中子?禮樂》一文中講到，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逝人傷；唯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

真正的朋友，不問你能為我做什麼，也不問需要我為你做什麼，更不問你有什麼能夠回饋給我。這是一種超越功利的存在，是一種默契的存在，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存在。

不知你是否有這樣的一種體驗，兩個朋友彼此天各一方，失聯已久，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不是告訴你結婚要隨份子錢，也不是邀請你投資一筆生意，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或者有一對戀人，突然發瘋地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蠢事，當別人問起緣由的時候，他只是淺淺一笑，陷在一種甜蜜里。

或者有一位長者，見你在校園抽煙，停下來勸你戒煙，甚至忘記了吃早餐。

或者有一個陌生人，在雨天為你撐了一把傘，在你傷心時遞過來一張紙巾，在你遇到危難時拔刀相助。

或者有一個人，一直在背後默默關注你、幫助你，你與他素未謀面，彼此不知道姓名。

這便是人與人之間正確的打開方式。胸中可容卿數百，不慕虛名，不矜己功。常懷愛眾之心，多做扶危濟困之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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