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困境的比較研究
上周出差,航程較長,一來一回在飛機上看了兩部電影,一部是《至暗時刻》,一部是《大佛普拉斯》。雖然題材迥異大相徑庭,但我倒覺得在兩部片子在某種程度上共同描述了一個主題,那就是人的困境。
先說加里奧德曼封神之作,《至暗時刻》是那種鏡頭、布景都非常精緻的英國范兒電影,有很濃的舞台劇味道。大概這可以追溯到莎士比亞的偉大傳統,也是因為影片大部分場景都是發生在室內。將一個國家生死存亡的歷史時刻濃縮在十幾天里濃縮在枯燥的室內對話里,鮮有戰爭大場面及大特效,這都體現出導演極高明的敘述能力。而且我這樣的觀眾還看得一點也不枯燥,覺得非常流暢。即使你早已熟讀那段歷史,即使你早已知道結局,都不妨礙影片的精彩以及被情節吸引。另外開篇的議會戲讓我想起《哈利波特》,果然傳統是無處不在的。
丘吉爾不是個完美的人,個人方面來看酗酒暴躁兇狠,執政方面在黨派中反覆、得罪黨魁和王室、失敗的戰績。但歷史在重要時刻的選擇往往只需要這個人身上那一點最重要的:鬥爭精神。這就足夠了。戰時內閣的議和派理由充足,英倫三島置身歐陸之外,有地理位置可以隔絕,敦刻爾克即將全軍覆沒,再無兵可抵擋德國,荷蘭、比利時、法國一個個失敗,再沒有人可以援手。為什麼不議和以明哲保身呢?我覺得丘吉爾的選擇開始時完全是個人性格上的固執,再加上他明白上台是出自議會對綏靖的厭惡。但政治家不是憑性格取勝的,而是憑藉權衡和處理紛繁時勢時的能力。他很清楚面臨的局勢,向羅斯福求援無果後,鏡頭將丘吉爾鎖在一個幽暗的帶柵欄的小窗里,那也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
人都會陷入困境,上至王公下至走卒概莫能外。
沿著困境,再來看另一部《大佛普拉斯》,典型非主流電影,台灣紀錄片導演的處女作劇情長片,混雜了極多的方言和俚語,不看字幕基本聽不明白。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黑白畫面、鄉村的風俗寫實描寫,讓我一度以為背景在六七十年代甚至更早。但行車記錄儀的出現明顯顛覆了猜測,而且在畫中畫中出現了一個色彩斑斕的現實世界,彷彿這是平行世界的交匯點,也是人們命運的出入之地。這個真實荒誕、黑色幽默的設定多少沖淡了些悲傷的基調,但各個階層人的困境仍讓人唏噓。肚財和菜埔掙扎在溫飽的困境,黃老闆陷入不可告人的困境,就連雕塑的大佛也被迫在肚子里藏下了秘密,陷入有口難言的困境。還有沉默的聽海的釋迦,每個人都活在枷鎖之中。
不同於偉大人物的偉大時刻,《大佛普拉斯》中的人物卑微而渺小,甚至生死都無人關心。肚財生前唯一的照片是從警察的執法記錄儀里截取的,好笑而心酸。而有人給他畫上一個屍體的人形也已經是莫大的承認,這世上他來過。釋迦也許終究會在海浪中沉默的逝去,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沒有人知道。這樣來看,先死的肚財還有點幸運,起碼有人可以奏起音樂幫他往生渡過那漫水的前路。
To be, or not to be,this is the question。引用一下莎老師的經典之問,也是對困境的永恆之問。我覺得其實這句後邊的那一句才是更具體的選擇題:默然忍受人世間無涯的苦難還是挺身反抗在戰鬥中結束這一切,哪一個更勇敢?
兩部電影里給正巧給出了兩種不同的答案。
《大佛普拉斯》的小人物其實根本沒得選,只有忍受無涯的苦難,當他們想從命運的縫隙里通過窺探來抵禦過於乏味的生活的時候,命運的回應是給了迎頭一擊的結束,甚至剝奪了他們忍受的權利。
《至暗時刻》中的丘吉爾選擇了挺身反抗,但他也經歷了惴惴不安輾轉反側,要不是國王的堅定和地鐵上人民的堅強,我想他不會義無反顧。話說我很喜歡地鐵那段戲,雖然明知是刻意的設計橋段,但這種愛國主義的打開方式還是挺打動我。
那麼哪一個更勇敢呢?其實這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人只要做出了選擇,能堅持到底無怨無悔,也就夠了。
肚財和菜埔們忍受了大半輩子,經歷了底層人民所能經受的所有屈辱,卻仍然卑微的活著,並沒有或者說還沒想過沒來得及利用偶然發現的秘密反擊上流的老闆,就湮滅了。這裡沒有常見的逆襲的情節設計,只有悲涼的現實。
是丘吉爾的堅定選擇使英國熬過了至暗時刻以致最後勝利么?若不是美國和蘇聯出手,勝負怕是未知,敦刻爾克撤軍更是多種原因產生的奇蹟。事後看來當然大可說是他的演講他的鬥爭精神給了民眾信心和勇氣,歷史不可重來但可存疑。
丘吉爾本人對困境有著非常透徹的認識,影片最後給出了他的這句箴言:沒有最終的成功,也沒有致命的失敗,最可貴的是繼續前進的勇氣。
肚財們呢?他們一如沉默的大佛。
卑微的人們因困境更加卑微,偉大的人們因困境卻會加持偉大,但面對困境的掙扎和可做的選擇卻是如此相似,一如你我。
喏,現在可以去看這兩部電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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