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衣情 寇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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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衣情
文/寇福成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雜花生樹的美好時節,每當聽到淅淅瀝瀝飄落的春雨,看到隨風搖曳的煙柳,當年拾地衣的情景,似一幅揮之不去的畫,浮現在眼前。
地衣,在我的家鄉,人稱「地軟」,是一種菌和藻的共生體植物。它附於地表,每年春分至夏至時節,一場春雨過後便可採拾,歷來被人們當做美味食材。我的童年正是一個物質極為匱乏的時代,春天拾地衣便可填飽飢餓的肚子。為此,這項勞動凡出生於六七十年代以前的人,大都經歷過,並成為懷念那個年代的一份不滅的記憶。
小時拾地衣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小孩去大人也去,往往是成群結隊,隨著一場飄飄洒洒的春雨,地衣便長成,若下雨時間過長地衣過軟便不好採拾,於是我們常常在煙雨之中拾地衣。拾地衣的地點是家鄉對面的北山,山不高,山頂且十分寬闊平坦。走上山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耕牛迎春圖,身披蓑衣的放牛大伯笑眯眯地和我們打招呼,吃了一冬乾草料的耕牛,在草地上吃著嫩草,撒著歡兒,打著滾兒,或靜卧休憩、或追逐交配,可謂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登高望遠便是一幅春色入畫圖,河堤兩旁楊柳依依,堤畔麥田碧綠、油菜花金黃,阡陌縱橫、經緯分明。陝南的春,雖無「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之趣,卻有「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之境,故鄉的山水令人心生豪氣,陶醉春風裡;俯視腳下更是一幅踏青惜春圖,漸漸變青的艾蒿、甘草、車前草,在春風春雨的滋潤下,你追我趕,一天一個樣,大地像鋪了一層綠氈毯,望上去怡人養眼,踏上去柔軟舒服,地衣便一簇簇、一簇簇藏身於這些雜草之中。拾地衣需要俯下身去,撥開草叢拇指食指中指併攏輕巧擇起放入籃中,往往拉過牛羊糞便的地方,地衣長得更肥大。採拾的過程中,有時未腐爛的甘草莖象氈毯中的「針」,扎在腳上生疼生疼的,拾地衣的人群中偶爾會發出誇張而愉快的尖叫,引起一片笑聲。
採拾的地衣帶回家中,需要細心地擇去雜草泥土,然後進行沖洗,小時大人要我們完成這道工序時不許說話,說一說話便洗不凈地衣,現在想來說明地衣不容易整乾淨,稍不留心就會將不潔的東西夾雜其中。地衣的食用,在困難年代主要做法是拌上少量玉米面蒸熟了吃,達到節約糧食的目的,俗稱「麥飯」,盛在碗里一動筷子地衣亂顫,入口柔軟,唇齒留香。其次是將地衣晒乾保存,每逢過年時節,稱幾斤白面,做地軟包子,那是簡直天堂美味,是奢侈品,珍貴至極,我們兄弟姐妹常常手裡拿著母親發給的、有限的地軟包子,端詳半天,咬兩口,連忙藏起來,過幾天再享用,盡量將這珍饈美味在舌尖上多存留幾天。
今年,春分已過,清明將至,到處桃紅柳綠、蜂鳴蝶飛。我回了趟久違的老家,適逢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往日的情景在浮現,想起少年時的記憶,看看自己漸次變白的頭髮,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提著籃子,強拉著老伴,嚷著要爬到北山拾地衣。在她一路說我是神經病的埋怨聲中,在鄉親們異樣的眼神中,我氣喘吁吁地爬上北山,來到這塊銘記在記憶中的地方。幾十年過去,這裡已是人跡罕至,到處布滿了去年未腐爛的,半人高的甘草、蒿草,草下儘管有綠芽冒出,但找不到一片地衣。失望之餘,百思不解的是,節令未變,土地未變,煙雨未變,這片長了幾十年地衣的山坡 ,為什麼現在不長地衣了?請教一位在家為子孫看門的空巢老人,老人說,現在不放牛了,不養羊了,做飯不燒柴,人都進城打工去了,地軟是困難年代老天送給農村人救命的神奇東西,人愛惜土地,土地就養人,人都不要老家了,地里長地軟做啥?
老人的話,似畫外音,迴響在耳畔。我站在家鄉的原野里,依然桃花紅,梨花白,心裡卻襲來一抹淡淡的憂傷!
【本文選自文友來稿】
本文編輯:何本菊
【作者簡介】寇福成,生於1962年,山陽縣十里中學教師,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高級教師,縣電視台記者,出版個人專集《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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