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文化的街頭③在街頭的「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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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破壞到藝術
塗鴉誕生於基層群眾對於政府的反動和嘲諷，因此它一直被賦予「地下的」、「黑暗的」等諸如此類的標籤。即便是如今，外國的塗鴉藝術依舊不能被政府所接納。2008年，紐約市的塗鴉清潔組織清理了紐約市6000多個地點的146萬多平方米的街頭塗鴉，與此同時紐約市警察局拘捕了400多名噴塗者。
西方如此，中國更甚，街頭塗鴉在傳入中國的一開始就被貼上破壞城市環境的標籤。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們願意接納這種新型的街頭文化，政府也在一定程度上規划了部分地區專門進行塗鴉創作，甚至人們會在室內的一些牆壁來進行塗鴉創作。即便如此，這種藝術的表現形式仍然無法被每個城市和每個人所合理的接納。塗鴉在視覺上能夠帶來一種新鮮感，給予人們新的視覺刺激，然後告別平淡無奇的牆壁和大樓。但亦有法律明確指出：「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擅自在建築物、構築物和其他設施刻畫、塗寫、噴繪、張貼廣告宣傳品。」所以即使塗鴉可以使某些牆壁變得有特色起來，使建築物變得生動甚至成為一個城市的地標，但是塗鴉的合法性仍然受到極大的限制。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塗鴉逐漸從街頭走進了美術館，塗鴉藝術不再限制於街頭戶外的牆壁上，甚至闖入了主流藝術品市場。隨著這種藝術觀念的轉變，一些昔日里的「街頭破壞分子」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明星般神秘的藝術家，而他們的作品也賣出了大價錢。
DALeast
塗鴉藝術家 DALeast
像許多街頭藝術家一樣，DALeast對自己的形象和身份也保持著一份神秘感。DALeast出生於武漢，他曾在湖北美院接受過正統的藝術教育，也許這種帶有「叛逆」氣質的學生就天生適合脫離主流藝術進行創作來發揮自己的才能。離開學校後，他與兩個朋友在武漢組成了名為「CHIRP」的塗鴉團體進行街頭塗鴉創作，他們開始在中國的各個城市裡進行塗鴉。
DALeast 塗鴉創作中
塗鴉這種行為有時就像在違法的邊緣走鋼絲，被抓到了，那是倒霉。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前，他們還曾因在街頭塗鴉被檢舉從自己的工作室中被請去「喝茶」。所以DALeast對自己的身份顯得非常低調，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是什麼。DALeast的塗鴉作品看起來就像是用了許多金屬絲堆砌而成的，那些看似金屬的線條組成了他作品中的動物和人物，在遠處觀看時他的作品就像在牆壁上完成的立體雕塑，這多少與他曾在美院雕塑系學習的經歷有關。
DALeast塗鴉作品
DALeast塗鴉作品
DALeast塗鴉作品
在一次南非的塗鴉藝術展覽上，他結識了他的妻子Faith47，一部分為了塗鴉創作，一部分為了他的妻子，他移居到了南非的開普敦繼續進行他的創作。在這之後，他逐漸憑藉獨特的風格和自由揮灑的筆觸獲得了一些國際上的讚譽，時至今日在中國、南非、美國、德國等二十多個國家都可以尋找到他塗鴉作品的蹤跡。他通常以很快的速度進行作畫，他的動物作品往往會明顯的被一分為二，大多數是在動物的中間部分斷裂開來，他曾在採訪中說這種對動物的刻畫體現了類似於人一樣的兩面性。
DALeast 版畫作品
DALeast 版畫作品
除了在街頭的牆壁樓房上作畫，DALeast也在畫廊舉辦過個展。2013年他在英國The Outsiders畫廊舉辦個人展覽，他的版畫作品在開展當天就銷售一空，在兩年後個展發售的版畫價格已經翻了整整一倍，而原作的價格更是以數十倍的價格進行定價。
班克西
塗鴉藝術家 班克西（Banksy）
班克西（Banksy）在西方國家幾乎家喻戶曉，是世界上最為著名的塗鴉藝術家之一。但是班克西究竟是誰，他長得什麼模樣，卻很少有人知道。在上世紀90年代前後，英國布里斯托的地下文化興起，塗鴉藝術便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起初，班克西是一個綽號為「乾麵包」的塗鴉小組成員，每當夜幕降臨時，他和其他小組成員就活躍在布里斯托的街頭巷尾，用塗鴉來點綴城市，傳遞叛逆而又幽默的文化信息。在英國，塗鴉活動也和中國一樣屬於違法行為。剛開始「幹活」的班克西由於手上的功夫不夠快，總是會被警察發現。一次，他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在一個垃圾車下躲藏了許久，卻有了意外的收穫，他發覺了垃圾車體上的噴塗編號，他意識到自己可以事先準備模板然後將圖像噴塗在牆壁上，這樣就能夠迅速的在街上「神秘」的留下痕迹然後消失掉。逐漸的，他將自己塗鴉的雙手伸向了倫敦。到新世紀初，他的塗鴉作品已經遍布了整個大英帝國。再之後，他開始「流竄」於全世界範圍內的各個城市，成為讓各大城市市政府深惡痛絕的「破壞分子」。
班克西塗鴉作品
班克西塗鴉作品
班克西塗鴉作品
班克西的塗鴉風格具有黑色幽默和政治譏諷，堪稱「街頭社會評論」。他的作品主題包括反戰、反權威、反資本主義等，就像很多漫畫和電影一樣，用來譏諷的作品主角通常是一些動物和警察、士兵和兒童。僅僅是諷刺社會和政府還不夠，班克西所做的遠遠比這些更多。
在二十一世紀初，當時沙龍強行參觀耶路撒冷聖殿山，當選以色列總理後，他的政策更加激進，引起了巴勒斯坦的強烈抗爭，大量的自殺襲擊導致許多以色列人死亡，衝突不斷。於是以色列方面以建立圍牆的形式清晰的區分雙方的界限。原本他們可以在雙方地界里自由出入。灰色的水泥還有旁邊的瞭望塔，牆下可以通行汽車的是一條很狹窄的通道。這道牆給巴勒斯坦人民帶來了許多影響，班克西毫不猶豫的冒著生命危險在這些高達5、6米的隔離牆上噴繪了許多作品，以表面自己的態度。
用氣球飛躍隔離牆 班克西
隔離牆上的班克西塗鴉
隔離牆上的班克西塗鴉
隔離牆上的班克西塗鴉
這些作品使得塗鴉在一定程度上不再只是代表某個人的態度，不再是單純的罵罵街、批判政府，也不僅是一個有趣的符號和一個精美的圖畫。而是可以帶給人們更多的思考，可以帶給後代更多的影響，可以帶給人們精神鼓勵的一件可以參與到社會當中來的藝術作品。班克西曾表示：「對人類來說，隔離牆就是一大恥辱。在隔離牆以色列的那一邊，是修葺一新的草坪和運動型多用途汽車。而在巴勒斯坦那邊，到處都是骯髒殘破的地面，以及四處尋找工作的窮人。」水泥的牆壁建立起來了，而對於在那裡生活的人來說，心裡的牆也已鑄成。與柏林牆不同的是，這道牆加劇了兩個敵對民族的矛盾。
而在留下了那些塗鴉多年之後，班克西又回到這個「多事之地」的巴勒斯坦管轄地區開了一座酒店。距離以色列所興建的隔離牆只有幾米遠，並且酒店內的所有窗戶都面向著隔離牆，這家酒店就叫做「牆外酒店」（The Walled Off Hotel）。
班克西的牆外酒店
班克西的牆外酒店 房間窗外
他開這間酒店的目的並不是附屬於某一政治運動或派別，只是客觀地在此放置了一個可供人們體驗、參觀並自行判斷的一個場所。這種略帶玩笑般並讓觀者一同體驗的創作是班克西一直以來最為喜歡的方式之一。
正常來說，人們想要偷取一座美術館裡的名畫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反過來想，將自己的畫作往裡運輸並展覽卻可以實現。於是班克西在2003年喬裝成為一個老頭將自己的一副反戰作品粘在了英國泰特美術館的一副名畫旁邊，數小時後才被發現。
世界名畫被班克西篡改
世界名畫被班克西篡改
這些「有趣」的創作不時引起媒體的廣泛關注，班克西也在這種環境下變得名氣越來越大。儘管在街頭和公眾面前一直保持神秘，但是在藝術品交易市場上，班克西卻一點也不「低調」。他的粉絲甚至製作了專門的圖冊，像導遊圖冊一樣介紹班克西在全世界各地的塗鴉作品。他的影響力甚至到了將「點紙成金」的程度。在2004年，班克西製作了一些10英鎊面值的鈔票，他將英鎊上面原本印著英國女王的頭像換成了黛安娜王妃的，將「英格蘭銀行」幾個字替換成了「英格蘭班克西」。後來，這些「假鈔」在網上竟然被賣到了每張220英鎊的價格。甚至於在班克西成名後，布里斯托的一位房主在出售自己的房子時將自己的房子介紹為「一副帶有房子的牆畫」，而這位房主家的外牆上正是班克西的塗鴉作品。
班克西製作的10英鎊假鈔
而在2013年的一天，紐約中央公園旁的街頭，一個老頭擺著一個地攤在賣畫，看起來地攤上都是一些班克西作品的仿製品。售價60美元一張，生意十分冷清，因為並沒有多少人願意花60美元去買一副「假冒」的班克西畫作。有意思的是就在擺攤結束的第二天，班克西在自己的網站上說這件事是他一手策劃的，那些「假冒」畫作也都是自己的真跡。這是一場專屬於幸運兒們的福利，買到這些畫作的幸運兒將60美元買到的畫作轉手，就可以拿回六位數的回報。
擺攤賣畫的老頭
這多少讓人想起Supreme在2016年秋冬系列的配件-[紅磚]。
Supreme 飾品-[紅磚]
Supreme 飾品-[紅磚]
這件實用性幾乎為0的飾品，以每塊40美元的價格售賣。並且官網在發售當天1分鐘內就糟搶購一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件飾品多少有點當年安迪·沃霍爾的《金寶湯罐頭》的影子。這個現在被看作是沃霍爾代表作的作品，在當時更多的是引發了一場的關於這件作品是否有藝術價值的討論。這讓當時還沒什麼影響力的沃霍爾成為了藝術圈裡的談資。
安迪·沃霍爾 金寶湯罐頭Campbell"sSoupCans
「神秘」人的面具下
有一位居住在倫敦的法國藝術家，名叫扎布（Zabou）。起初她只是隨意的將自己的一副街頭塗鴉發在網路上，結果不出一個星期就有一位來自美國邁阿密的收藏家發來私信要求訂購她的作品。當她想來到巴黎進行創作時，只是在Facebook上發了一條狀態，很快就有一個網路上的陌生人帶她進行街頭噴塗。甚至有狂熱的粉絲將她的作品紋在自己的身上。
依靠網路和社交媒體的傳播，街頭藝術家們在街頭噴塗的作品逐漸獲得全世界的廣泛關注，一些能力高超的一流街頭藝術家逐漸藉此機會建立了自己的粉絲群體。最近幾年，街頭藝術的交易數額每年都可以達到好幾億英鎊，而那些完全不了解藝術品並對藝術不怎麼感興趣為了裝飾家居和追趕潮流的人是這些購買群體的主力軍。在噴塗公共場所的牆壁和建築還未完全合法的時候，這種藝術已經通過美術館和一些商業運作逐漸進入了主流領域。就如同班克西在過去會被警察追捕，被政府清理剛創作的塗鴉作品，而如今他的作品就已經被玻璃罩保護起來。塗鴉和街頭藝術等地下興起的亞文化在這種模稜兩可的狀態下藉由網路肆意發展。
班克西的作品展覽
人們排隊搶購 Supreme飾品-[紅磚]
搶購 Supreme飾品-[紅磚]
即便如今在街頭噴塗仍然違法，但是在藝術領域裡塗鴉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是一個遊走在法律之外的小團體的私有物了。自從塗鴉闖入主流文化，它就在逐漸的被合法化並被包裝成可進行消費的藝術品。社交媒體和網路幫助這些有才華的藝術家尋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模式，這些藝術家不再局限於街頭巷尾進行塗鴉，就如同康納·哈靈頓(Conor Harrington)在不久前還過著白天蜷縮在工作室中，夜晚偷偷地跑出來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進行塗鴉的日子。一瞬間，他就已在籌備倫敦的個人展覽。對於康納·哈靈頓這樣的藝術家來說，在牆上作畫依然既是一樁樂事又是可貴的事業。新的街頭塗鴉創作，在給藝術家本人和觀賞者帶來強烈的藝術體驗的同時，也在社交媒體催生熱點話題，進一步提升名氣，促進他們作品的銷售。
一位街頭藝術家出身的畫廊老闆說：「街頭藝術是第一個真正的全球藝術運動，因為它是由網路和社交媒體推動的。如果有誰在巴拿馬畫了什麼，第二天我們就知道了。」
下期預告：亞文化的街頭 ④對話/賀天琪：邊懷疑，邊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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