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友學園」第二季 安倍能否再次過關

據日本共同社報道，3月25日，日本自民黨在東京都內的酒店召開了第85屆黨代會。作為自民黨總裁的安倍晉三在演講中特別就「森友學園」事件進行道歉，並表示「整個行政的最終責任在我，深切感受到作為行政首長的責任。」儘管稍早前安倍首相也進行了道歉，但似乎並沒有獲得民眾的理解。

《每日新聞》在3月17日發布的民調顯示：安倍內閣支持率較上個月下降了12個百分點，降至33%，而有68%的受訪者認為首相在「森友學園」事件上「有責任」。

「森友學園」事件再次爆發

2017年「森友學園」事件第一季因缺乏實錘，使得安倍晉三僥倖逃過執政危機。

「森友學園」事件的爆發始於去年年初《朝日新聞》的一篇報道，但真正引發輿論廣泛關注則是該事件主要當事人的籠池泰典(森友學園理事長)在日本國會接受質詢時，突然宣稱「安倍晉三首相曾捐款100萬日元」。籠池當時的言論儘管令輿論一片嘩然，但是他並沒有提交出任何證據，反而更多的是依靠記憶，所以很難直接證明安倍首相是否進行過捐款。

同時，日本《公職選舉法》中僅規定了各選區參選人不得在各自選區進行任何金錢上的捐贈與收買行為，但是對於選區以外則沒有任何規定。作為國會眾議院議員的安倍晉三來自山口縣選區，而「森友學園」則位於大阪府。這樣一來，即使安倍首相最終被證明了曾向「森友學園」進行捐款，那麼也很難從法律層面對其進行追責。

這也就使得「森友學園」事件以及此後不久的「加計學園」事件儘管引來了民眾與在野黨的強烈不滿和追責，但由於缺乏直接有效的證據，再加上安倍首相在去年8月改組內閣，而後的10月解散國會眾議院提前舉行大選，不僅分散了輿論焦點，而且還間接引導了議題設定，最終安倍政權得以平穩著陸，僥倖度過了執政危機。

然而，與去年「森友學園」事件第一季不同的是，今年的第二季顯然增加了更多實錘。《朝日新聞》在3月2日的報道中稱，日本財務省關於「森友學園」的一系列原始文件，與事情爆發後拿給國會議員的文件部分被篡改或刪除，被篡改的文件多達14份，刪除部分則包括了首相夫人安倍昭惠以及其他若干名政治家的名字。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篡改或刪除的時間恰恰就是去年1月至3月，即「森友學園」事件在國會引發問責期間。3月9日，《讀賣新聞》報道稱，與「森友學園」事件直接相關的一名財務省近畿財務局男性於3月7日在家中自殺，而就在兩天後財務省國稅廳長佐川宣壽宣布辭職。

此後迫於輿論與執政黨的內部壓力，日本財務省於3月12日正式向國會承認對「森友學園」土地買賣相關審批文件進行了篡改，由此引發軒然大波。

去年第一季的時候，在野黨與社會輿論主要質疑在該事件中存在公權力干預行政審批流程，而日本財務省此次承認篡改文件則直接動搖了日本民主主義的根基，其問題的嚴重性要遠大於去年。在日本三權分立框架下，國會與政府並非僅僅是立法機關和行政機關的關係，還是監督與被監督的關係。

日本政府公然篡改或刪除文件的行為，既是妨礙了國會對政府的正常監督，而且也是對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的欺騙，另外還極大地侵犯了日本國民的知情權。因此，「森友學園」事件之所以能在一年後再次發酵，並且再次將安倍內閣支持率拉低至「危險水域」，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如此眾多且令人震驚的直接證據出現。

安倍不會輕易下台

在2017年「森友學園」事件第一季的時候，安倍內閣支持率曾一度跌至30%以下，所以當時有不少聲音認為安倍政權或將就此終結。筆者注意到，與去年相同，近期除了《每日新聞》的民調外，日本其他主要媒體的民調也均顯示安倍內閣支持率大幅下滑，由此使得安倍下台的聲音再次甚囂塵上。然而，結合時下日本政局，筆者認為安倍晉三依然會像去年一樣度過執政危機，只是過程會比上一次更加艱難些。

去年10月，安倍首相突然解散國會眾議院提前舉行大選。通過對眾議院權力的重新分配，安倍政權的執政根基得到了進一步夯實。最終，由安倍晉三率領的執政黨(自民黨與公明黨)贏得了眾議院465個席位中的312個，即超過了總席位數的三分之二。

鑒於執政黨在國會參議院的242個席位中還佔據了150個，所以藉由眾議院選舉，執政黨在國會參眾兩院中擁有了絕對多數席位。在代議制民主框架下，席位數量的優勢不僅確保了安倍政權在立法、預算審議等方面不會遇到太大阻力，而且也從國會權力分配層面保障了安倍政權的穩定運行。

《日本國憲法》規定，眾議院議員任期為4年；參議院議員任期為6年，每3年改選議員之半數。這也就是說，只要首相不解散眾議院的話，那麼下一次眾議院選舉要等到2021年。儘管明年夏天日本將舉行參議院選舉，但是結合目前各政黨的民意支持率來看，執政黨依然有很大的可能贏得選舉的勝利。

日本放送協會(NHK)在3月12日發布的民調顯示：自民黨的支持率為36.3%(2月為38.7%)，而最大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的支持率則為10.2%。從中可以看出，二者之間的民意支持率相差3倍之多，而且再次爆發的「森友學園」事件對自民黨的衝擊並不顯著。

由於自2012年年底第二次安倍政權成立至今，自民黨的支持率長期保持在30%以上，所以預計在明年夏天的參議院選舉中，自民黨依然有很大的可能獲得多數席位。因此，雖然安倍內閣當前低迷的民意支持率與去年有幾分相似，但前後環境則有巨大的不同，相較於去年，今年安倍晉三的權力基礎更加穩定，預計不會輕易下台。

筆者之所以判斷這次的過程要比去年更加艱難些，主要在於因該事件令自民黨內部發生了變化。今年9月，自民黨將舉行黨總裁選舉，如果沒有此次事件的話，那麼安倍晉三將輕鬆贏得第三個為期3年的黨總裁任期。

然而，此次「森友學園」事件則削弱了安倍晉三在自民黨內部的向心力，使得「反安倍」勢力形成。比如，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之子、在日本國民中擁有頗高任期的小泉進次郎就批評稱「此次醜聞足矣載入平成史」「自民黨如果不認真反省的話將難以為繼」；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則評論稱「相較於修憲，(安倍首相)應重新獲得國民支持」「首相有責任弄清真相」等。

因此，「安倍一強」的格局雖然未發生實質性變化，但較之於此前自民黨內部的萬馬齊喑，「森友學園」事件第二季的爆發則推動了「反安倍」勢力的崛起。筆者預計安倍晉三會順利連任自民黨總裁，但不會像2015年那次無選舉自然當選，反而最終有可能會以微弱的優勢獲勝。

當然，藉由9月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後安倍」時代的首相人選也將相繼浮出水面。比如，自民黨政調會長岸田文雄、現任外相河野太郎、「反安倍」勢力代表的石破茂都將成為有力競爭者。

安倍政權最大的危機

觀察今年1月下旬至今的日本國會審議可以看出，在野黨對「森友學園」事件的連續追責使得安倍晉三的修憲議程被打亂。不過，安倍首相在3月25日的自民黨大會上也特別提到了「自民黨的責任是在憲法中明確寫入自衛隊，徹底結束『自衛隊違憲』的爭論。」鑒於安倍晉三在2017年5月明確提出了「2020年實施新憲法」的日程表，所以預計接下來他將會儘快啟動圍繞修憲的國會討論。

當然了，相較於內政，筆者認為安倍政權最大的危機在於外交。今年2月，平昌冬奧會結束後，朝鮮半島問題迅速回暖。先是確定了4月舉行南北首腦會談，接下來韓國高級國家安全顧問又在美國白宮宣布，特朗普總統將於5月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舉行會面。

由於在此之前，中國與俄羅斯始終堅持通過談判對話的方式解決半島問題，而韓朝、美朝領導人的即將會晤，使得日本不僅再次被美國「越頂外交」，而且也在半島問題上陷入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

與此同時，據美聯社的報道，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3月22日稱，對於歐盟、澳大利亞、阿根廷、巴西和韓國等經濟體，特朗普政府將給予最初的鋼鋁關稅豁免。長久以來，日本一直是美國在亞太地區最為忠實的盟友，而安倍首相也積極發展與特朗普總統的私人關係，然而日本被特朗普政府排除在豁免名單以外，無疑說明了安倍對美外交的失敗。

由於安倍首相將於4月訪問美國，所以在訪美期間雙方在朝核問題、日美經貿赤字等問題上的談判結果，既有可能幫助安倍政權擺脫當前的內政泥淖，也有可能加速安倍政權的終結。畢竟，作為上一次美國對日本「越頂外交」的尼克松訪華，就直接加速了當時佐藤榮作政權的終結。因此，歷史會否重演，值得我們關注。

（作者陳洋，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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