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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萊村慘案:美軍的恥辱,越南人的傷

原標題:美萊村慘案:美軍的恥辱,越南人的傷



美萊村大屠殺遇難者紀念碑


50年前發生在越南美萊村的一場慘劇,是美國軍隊的恥辱,是越南人心中的傷痕,更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的轉折點。令人髮指而又不可思議的暴行背後,是人性的扭曲和政策的荒謬。可以說,這場悲劇是戰爭孕育出的結果。


2018年3月,「美萊村」這個遠在越南的彈丸之地,由於媒體的密集報道而再度走進公眾視野——半個世紀前的一場慘案中,500多名手無寸鐵的村民在這里被美軍士兵槍殺。

「美萊村大屠殺」重創了美國軍隊的形象,經媒體曝光後成為越戰的轉折點。如今,50年時光流逝,昔日戰場恢復了和平,但人們內心的傷痕從未被撫平。


一個村莊的毀滅


1968年初春,曠日持久的越南戰爭進入了最血腥的階段。一支美軍連隊接到情報,對美萊村發動突襲,打算把潛伏在那裡的「北越游擊隊」一網打盡。


越南村民陳文德(音)清楚地記得,事發當天是3月16日。6歲的他正抱著襁褓中的妹妹在田埂邊玩耍。突然,一群身穿迷彩服、荷槍實彈的美軍士兵不請自來。


「他們把我們趕到田邊,然後架起槍掃射。」陳文德對美聯社回憶道,「人們哭喊著,尖叫著,徒勞地躲閃著……那是我人生中最慘烈的經歷。母親一把將我推進田裡,我躲過一劫。」


槍聲停止時,陳文德發現母親遍體鱗傷,鮮血從中彈處噴涌而出。他的妹妹哭起來,母親擔心哭聲把士兵引回來,讓兩個孩子去鄰村的外婆家裡躲避。


「如果留在這裡,他們回來後會殺了你們。快走!」母親連聲催促。


抱著妹妹走了一段,陳文德忍不住回頭一瞥。他看到,母親吃力地彎下身,似乎想包紮傷口,她的臉被痛苦扭曲。


這一瞥竟是母子三人的永別。陳文德跟著鄰村的人們回來時,村莊已被燒成灰燼。


一名越南少年匍匐在地,試圖保護年幼的弟弟。


陳文德一家蒙難時,范氏順(音)剛起床不久。早飯還沒端上桌,厄運便降臨在她和更多人頭上。


「美國人先是朝田裡幹活的人開槍,後來開始挨家挨戶殺人,連牲口也不放過。」范氏順在接受卡達半島電視台採訪時表示,他們把每個人都當敵人,包括婦女和兒童。「他們在村裡沒找到什麼武器。只有一名美國士兵受傷,他故意弄傷了自己的腳。」


命運之神似乎眷顧著范氏順,身旁的人替她擋下了子彈,她就勢滾入水渠。藏身於堆積如山的屍體中間,她看到美軍士兵的臉在頭頂一晃而過,有人面露笑容。


攝影師羅納德·黑伯利是跟著第二批士兵進入美萊村的。黑伯利當時26歲,比連隊里的多數士兵年長少許。在他的印象中,事發當天,美軍並沒有遭到任何襲擊。


「我們正要進村時,有個老人帶著兩個小孩迎了出來,高舉雙手,邊跑邊喊:『我們不是越共!不是越共!』」黑伯利告訴美聯社,「我以為軍隊起碼會


對來者進行搜查和盤問,沒想到有個士兵一言不發地拔出槍來,射殺了他們。」


被士兵們的暴行震驚,黑伯利在美萊村拍攝了大批照片。其中一張令他好幾天茶飯不思,那是「一個女人,腦漿迸裂」。他多年後才知道,這名女性正是陳文德的母親。


「我只有這麼做,才能制止瘋狂」


在這場大屠殺中,有個名字不能不提。他是休·湯普森,一名美軍飛行員。當他駕著直升機出現在美萊村上空時,已有504名越南平民喪生。

「下頭血流成河,」他告訴《洛杉磯時報》,「我們面面相覷。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躺在路上的、倒在溝里的,都是老人、婦女、孩子甚至嬰兒。他們不是武裝人員。」


「說實在的,我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一旦判斷成立,就意味著,你的美國同胞們干著罪惡的勾當,而你的使命是支援他們。」


當湯普森發現一群村民躲在掩體後瑟瑟發抖,而美軍正向他們逼近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讓狙擊手打掩護,自己駕機緊急著陸,擋在那些士兵面前。


「如果你們敢向村民開槍,我就向你們開槍!」面對怒吼的湯普森,士兵們悻悻地轉身離開。


「感謝上帝,那會兒沒人開火,否則不堪設想……」事隔多年,湯普森仍然心有餘悸,「我只有這麼做,才能制止瘋狂。」


事發後,美國軍方聲稱,在美萊村剿滅了128名「越共分子」。此後一年,隨著調查報道和黑伯利的照片出現在各大報刊的頭版,舉世震驚。有些人認為,這是針對美國的陰謀,但更多的人為美軍的暴行憤怒,並開始反思,這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


13名當事者接受了美國軍方調查,包括在現場指揮的威廉·凱利少尉。他堅稱自己只是在執行上級命令,而且「在戰鬥中遭到了越共的激烈抵抗」。


據採訪過凱利的美國《時代》雜誌記者彼得·蘭奇描述,凱利並不是個「隨時要爆炸」的傢伙。「他不具備殺手天賦,也不喜歡槍支。他那會兒還年輕,喜歡參加派對,為人隨和。在我看來,他不適合帶兵打仗。在越南,像他這樣的人也許還有很多。」


凱利和他身邊那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美國年輕人,對待越南平民的手段卻令人髮指。他們在受害者身上刻下字母,割開他們的喉嚨,砍斷他們的雙手。「


很多人這樣做,我也模仿他們的樣子,」一名士兵後來回憶道,「我們殺紅了眼,丟掉了理智。」


被控對慘案負責的凱利少尉(右)接受審查


蘭奇認為,無論凱利是主謀還是從犯,他說的某些東西是真實的:在越南,上午把米賣給你的那個人,下午可能就會在叢林中伏擊你。敵人沒有制服,很難判斷他是不是平民。


身陷東南亞叢林的美軍士兵,每天都會目睹死亡,寧肯自殺也不願被俘。隨著戰事白熱化,他們變得「群龍無首,紀律渙散,草木皆兵……」當美軍把「搜索殲滅」當做主要戰術,並划出「自由開火區」後,慘劇發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美萊村事件曝光後,美國國內反戰情緒高漲,但公眾對作為個體的軍人報以同情。在他們看來,把「執行命令」的大兵送上法庭是難以接受的。威廉·凱利收到了上萬封慰問信;他旅行時,機場人員為他升了頭等艙……


在這樣的輿論環境下,另外12人被無罪釋放,唯一被定罪的凱利被判了10年監禁。宣判次日,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松把監禁改為軟禁;又過了3年,凱利提前獲釋。


很多人覺得,凱利不過是替罪羊。「將近10年的錯誤政策,由他獨自承擔。」曾任國會議員的沃爾特·弗勞爾斯如是說。


有人拒絕道歉 有人選擇原諒


美萊村大屠殺並非個案。「每個月都有『美萊村』遭殃。」講述美越戰爭的著作《趕盡殺絕》的作者尼克·圖爾斯寫道,美萊村慘案特殊只是因為它「出


現在了頭版」。正如美國前任國務卿約翰·克里所言,「美軍在東南亞的罪行並非獨立事件,而是家常便飯,軍隊從上到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鮮為人知的罪行中,有些並非美軍所為。就在美萊村事件發生前一個月,一隊兇惡的士兵衝進Phong Nhi和Phong Nhat村,殺死69人,焚毀了村莊。「他們長得跟我們有些像,但說的話我們聽不懂。」有倖存者對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表示。


製造這兩起屠殺的是韓國士兵。後來解密的檔案記載,從1965年起,韓國開始向越南秘密輸出軍事人員,與來自澳大利亞、紐西蘭、菲律賓和西班牙的士兵組成「自由世界軍事援助部隊」。到1972年,韓國駐越部隊人數已經超過了美軍。


「韓國出兵是出於政治考慮,」有歷史研究者指出,「由此,美國進一步承認了朴正熙政權,並為韓國提供了大量援助。」直到2001年,時任韓國總統金大中在與越南首腦會晤時才正式向越方道歉,稱「我們參加了一場失敗的戰爭,給越南人民造成了痛苦」。


美國方面的道歉來得更遲。2009年,一直拒絕認罪的凱利終於首度承認當年的錯誤:


「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中……我對不起那些被殺害的越南平民,對不起他們的家人,對不起我的部下。如果你問我為什麼要執行這樣的命令,我只能說,我以服從命令為職責,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


挺身阻止慘劇擴大的休·湯普森,直到上世紀90年代才拿到遲來的勳章。之前,他被親朋好友視為「叛徒」,婚姻也因此破裂。他曾重返美萊村,發現那里的人們過著平靜的生活,幾乎無人提及那場悲劇,只是修建了一座小小的紀念館,裡邊陳列著遇難者名單。湯普森注意到,50名受害者死去時還不到3歲,另有160人在4歲到12歲之間。



休·湯普森


拜訪倖存者時,一位老婦人的話讓湯普森無地自容:「那些犯下罪孽的人為什麼不和你一起來?」接下來的話又使他熱淚盈眶:「那樣,我們就能當面原諒他們了。」


「我們不恨美國人。」已經80歲的范氏順說,「反戰運動為我們爭取到了和平。雖然我無法忘記那些士兵的罪行,但我始終在努力向前看。」


攝影師羅納德·黑伯利通過社交媒體與陳文德取得了聯繫,他把在戰爭中用過的相機送給了後者。陳文德如今住在德國,他把這份彌足珍貴的禮物供奉在家中的靈台上。


「這部相機定格了他母親的樣子,那是她人生最後的影像。」黑伯利感嘆道。


本文刊載於《青年參考》報3月29日A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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