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詩壇領袖，其詩霸氣側漏後人難及，而「用典」水平不輸辛棄疾

昨日六甲番人在《辛棄疾有一首詞，一共十句，句句用典，您知道是哪首嗎？》一文提到辛棄疾是「古今用典第一高手」，也提到比辛棄疾早一千年有一位著名的詩人，用典也很高明，並不比辛棄疾差多少，那麼，這位詩人是誰呢？

先看以下詩句：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相信大家讀後馬上都知道答案了，是的，這位著名詩人就是我們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曹操曹孟德，上面這首詩出自他的《步出廈門行》的第一章，後人將這一章命名為《觀滄海》。這首詩霸氣側漏，雄心壯志，海納日月，意在天下，千古難得。

但這首詩並不是曹操用典的例子，曹操真正做到用典了無痕的是以下這首《短歌行》其一：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這首詩也是曹操的代表詩作，抒發了詩人求賢若渴的願望和統一天下的心志，筆調沉穩頓挫，感情深厚充沛，用句遣詞巧妙，讓人讀後豪情頓生。

而不細細品味，是不會發現原來詩中也有用典的，而且原句直接引用，絲毫未改，且看《詩經》的《國風·鄭風·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還有《詩經》的《小雅·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從以上《詩經》的兩首詩中，我們能找到曹操《短歌行》引用的原句，分別是《鄭風·子衿》的頭兩句和《小雅·鹿鳴》的頭四句，這六句雖是直接借用，卻被曹操信手拈來，恰到好處。

此外，這首《短歌行》還有兩處用典，雖非直接用原句，也是妙不可言的，比如「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出處來自《管子·形勢解》，原文是：

「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厭人，故能成其眾；士不厭學，故能成其聖。」

而「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其用典來自《韓詩外傳》，原文是：

「成王封伯禽於魯，周公誡之曰：『往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於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

古人熟讀經典，爛記於心，時間長了，這些經典名句就是自己的了，而在寫文作詩時又不自覺使用，雖是用典，卻渾然天成，與其它字句如同一體，而後人讀之，又似乎看到了整個歷史時空，詩人在吟誦，前人在輕輕和著，而我們呢，且靜靜聽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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