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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舉報,日本人是演員

如果說在我看來哪個國家的人最矛盾、最擰巴,那麼非日本人莫屬。

一方面,他們謙卑有禮貌,恪守禮儀;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們又傲慢專橫不馴服。一方面,他們頑固盲目自信,堅守舊傳統;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們又靈活適應革新,吸納其他文化風俗。一方面,他們沉溺於聲色浪漫的表演或感情;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們又能接受家裡安排的不近人情的極端義務。

讀完這本書相信你會理解日本人的矛盾性,當然,這本書其實是1946年出版的,而且是一個沒有到過日本的美國人寫的,所以會有一點時效和地域局限性。但是呢,這本書卻是你了解日本民族性不得不讀的一本書。寫作背景是二戰中,當時日本敗局已定,美國因為和日本有很大的文化差異,所以想要通過研究日本的文化來決定對他們採取什麼軍事外交決策,所以作者研讀大量資料和跟相關人交流寫就了這本書。

要想了解一個人,就要看這個人的動機——為什麼而活著,要想了解一個民族也一樣,日本人以外界對自己的看法為活著的意義。他們篤定周遭的一切,需要來自他人和全世界的讚美和認可。

他們不能接受一丁點兒批評,這已經達到一種神經質的地步,比如一個老師,如果講錯了一個知識點,但是他醒悟過來也打死不會承認。如果你作為學生指出了他的錯誤,他就會覺得這是一種對他自尊的侮辱,對於一個日本人來說,你可以打倒他,但是你絕對不可以侮辱他。

他們對一些在我們看來微不足道的侮辱和中傷卻會產生過激反應,他們有一種美德叫做「欠名聲的人情債」,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

如果別人指責了他們(無論這種批評是不是正確的),或者他們在別人面前丟臉,他們就會覺得受辱,他們要麼自殺,以洗清自己身上的污點,要麼會挑起暴力血腥來清洗這種侮辱。凡受辱必報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且他們將被侮辱之後的復仇也視為一種美德。

通俗一點就是,日本人在別人面前犯了錯,人家指出他的錯誤,然後他覺得丟臉了,然後就把人家殺了。(心理OS:他們是不是有病啊,但是看到後面你就能理解了)

日本人的自殺率是非常高的,這不是因為他們的心理素質抗壓能力低,而是因為日本人被教導說,死亡本身就是精神的勝利,他們是一個精神至上的民族。

有一個在我們看來,很搞笑的例子,是在戰爭中,日本人面臨著食物匱乏的問題,像我們正常情況下可能會覺得食物短缺,我們就減少活動以減少能量消耗,但是日本不是,他們覺得食物越缺乏,就越需要通過其他方式來提高他們的體能—比如做操。必須通過消耗超出體力的方式來增強體力,精神勝利法,在美國信奉的科學看來就是神經病。

這種精神勝利法已經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當他們遭遇節節敗退時,他們的報紙說他們的失敗是他們早就預測到的,於是就放心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主要是他們很害怕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就像說:「我預測到了我的失敗,所以我很成功。」

另外,他們相信精神能夠克服肉體死亡的奇蹟,所以在戰爭中的傷員,他們是很少會救助的,如果有傷員他們反而會將其殺死,因為他們覺得身體就像衣服一樣的存在吧,只要精神與他們同在就可以了。這同樣體現在戰爭中他們的盲目自信,就算戰爭裝備比敵軍落後,他們也相信他們的精神能夠戰勝一切,天皇能夠帶領他們取得勝利。

當然,這種盲目的信仰也體現在對待天皇的態度上。天皇對於他們就像是上帝對於西方人那樣的存在吧。他們無條件地效忠天皇,就算戰爭失敗了他們會責怪領導戰爭的將軍,但是他們也不會責怪下達命令的天皇。天皇的形象是英勇神武的,或是仁慈憐憫的,每個人心中天皇的形象也許不一樣,但是不變的是堅定不移的信仰。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這句話用在日本人身上再合適不過,而且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們活著就是為了活給別人看的。(我這裡絕對沒有諷刺的意味)

他們讚賞包括很多安靜而忍耐的行為,你可以理解為一切為了體面。比如說一個女人在分娩過程中不能叫喊,一個男人在面對痛苦和危險要泰然處之。地震洪水之類的來臨,他們不會痛苦慌張、哭天喊地。(大概是他們覺得不雅觀)

還有他們關於武士的訓令-當他們餓得要死的時候,卻要裝作自己已經吃過了,還必須用牙籤來剔牙。

歸根究底,其實,他們有點像中國古代的貴族,他們嚴格遵從等級制度,他們視名譽高於一切,他們的每一個圈子裡的每一個角色的舉手投足都有條條框框的規定。

比如君臣父子,每一個角色的一舉一動都要遵循一套規定,工廠主的孩子穿什麼樣的衣服,可以擁有什麼樣的玩具,農民的孩子又能擁有什麼樣的玩具都要嚴格遵守規定購買。

他們非常重視責任和角色家庭義務,他們要按照各種規則謹慎行事。因為他們從小就被教育要按照這個社會的規則行事,否則就會被全世界遺棄放逐。

在我看來他們被束縛得與我們舊時裹小腳的女人無異,也導致他們希望一切行事按部就班,所以才會不害怕失敗,反而是害怕未知。

他們希望每種角色的行為都被規定好,自己照葫蘆畫瓢,好像每個行為都需要從前人那裡找到模板出處,最害怕行動在規則中無跡可循。他們連婚姻都視為傳宗接代的家庭義務而無關個人感情。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不像佛教那樣提倡清心寡欲。中國人用各種教義告訴人們要仁義禮孝,剋制自己的慾望。日本人在這方面倒是坦然,覺得慾望不是惡的,認為個人慾望是人之常情,食色性也。所以日本出家人不用戒各種什麼,和尚也可以吃肉、娶妻生子。

還有他們有一句話說,如果他允許自己變「臟」,那麼「臟」也很容易清除。他們縱情享樂,認為慾望是一種獲得幸福的途徑。所以他們才有供人消遣的熱水浴、歌舞伎、妓女……他們認為享樂是有價值的,需要培養學習的。

他們嚴格將體面的精神和放鬆享樂的肉體分離。

但是當人之常情和嚴肅生活衝突時,他們會克制自己的肉體享樂,以追求精神信仰,甚至視克制本身為一種精神享受。

是不是很變態,變態地厲害。

還有一個很搞笑的誤會是——日本人拍軍事題材的影視劇,他們入侵中國時行軍路上的悲苦。美國人認為,這是很好的和平宣傳片,是的,美國人覺得如果讓人看到軍隊的艱辛,才會讓人想到要和平,覺得這是反戰的題材。

但是他們不知道日本人是以這種悲慘遭遇為傲的,這種艱苦在日本人眼中是對日軍名譽的嘉獎,也是對日本人蔘軍的鼓勵,文化代溝大大滴有。

類似這種美日文化差異還有很多:

1.關於入侵的正義

日本人信奉等級觀念,覺得社會應該像蜜蜂一樣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所以當看到一個不分階級的社會,會覺得太散亂了,他要幫你來建立秩序,要按他們精心制定的規則分個三六九等,所以他覺得他侵略是正義的。

美國人信奉自由民主,覺得社會就應該人人平等,人人有權。所以當看到一個國家有分階級,有集權統治,他會覺得需要充當英雄來拯救那些下層人民,所以他也覺得自己的入侵是正義的。

當然每個人都習慣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2.關於英雄

西方人認為面對不人性化的傳統,要敢於反抗,力量表現在清除障礙追求幸福,敢說不才是強者;

日本人認為面對刻薄繁瑣的傳統,要敢於順從,力量表現在放棄個人幸福完成義務,要能忍才是強者。

3.關於人

美國人以行為的對錯將人分為善和惡,他們認為人是戴罪之身,要向上帝贖罪。盡量做一個善良的人,不傷害他人,並且以宗教和頒發各種嚴格的法律來抑惡揚善;

日本人不將人分善惡的兩端,他們認為人之初,性本善。覺得人生不是善惡的博弈,而是一出齣戲,每個人扮演著很多角色(子女、職員、同僚),他們要活得符合社會對這個角色的期待,而且社會將每一個角色的舉手投足都做了規範。

4.關於犯錯和「自重」

罪感文化的西方人,犯了錯會覺得不道德,就算沒人看到,內心也會自責煎熬,所以會去懺悔禱告,以求解脫,他們說的自重是要有素質,做好人,不做有違道德的事情,以便心安。

恥感文化的日本人,犯了錯不被人看到就覺得沒事了,如果被看到了才會覺得恥辱。也不會懺悔,因為懺悔沒有用,殺了看到他們丟臉的人才有用,或者他們只祈禱犯錯不要被看到。他們說的自重是要謹慎小心行事,遵守每個角色的規則,行為要規範體面,否則丟臉失去名譽。

5.關於修行

美國人本來就追逐個性自我,所以他們的修行是要學會約束自己,管理自己。訓練讓自己在緊要關頭,依然泰然自若。

日本人太注重外界的眼光了,從小灌輸謹慎泰然的必要,自我警戒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所以他們的修行是學會忘我——釋然自己,從世俗的枷鎖中得到解脫,自由翱翔於天地之間。

6.關於家庭

日本人為何會成長成這種戴著枷鎖,害怕自己不符合外界期待的性格呢?這跟他們的家庭教育有關。

美國人從小讓孩子懂得社會規則,隨著成長獲得獨立自由,家庭作為孩子的避風港,支持他在社會中展現獨特的自己,如果他在社會中受挫,家庭會鼓勵安撫他。

日本人從小任孩子自由天真,然後隨著成長義務和束縛越來越多,他要在社會上獲得認可,家庭才會接納他,如果他沒有做到社會角色的義務,家庭就會拋棄他。比如家長會(演戲)對他說,你看看隔壁家xxx多麼遵守規則,你如果不這樣,爸爸媽媽就不要你啦,全世界都嘲笑你啦!(跟中國是同樣的配方)所以他們特別沒有安全感,長大害怕別人嘲笑,才那麼希望獲得外界的認可,害怕失去名譽。

也許他們做錯了事,就像被扒光了站在別人面前,所以他們才會想要麼自殺,要麼殺掉看到他們丟臉的人,這樣來維護自己的名譽。

7.關於俘虜

戰爭中,如果美國人儘力了但是勝利無望,為了避免沒必要的傷亡,就會投降成為俘虜,然後等待祖國來將自己帶回去。他們的名譽不會受損,而且美國政府也支持投降,因為不做無謂的犧牲,保全了生命是聰明之舉。

一個美國司令在敗戰中成功撤離損毀的艦隊,而獲得了勳章,日本人是難以理解的,日本人只會獎勵勝利的將領,而美國人會為救援而感動。所以美國會拍《拯救大兵瑞恩》,因為對於人權的美國人來說,為了救一個普通的士兵耗費很多的人力物力精力是值得的,而在日本人看來這是愚蠢的。

戰爭中,日本人寧願自殺,拒絕投降,榮譽就是戰爭到最後一刻,如果被俘虜就是恥辱,他們只歌頌勝利者,失敗就該遭受唾棄,他們也認為美國人有那麼多俘虜是丟臉的。

戰爭失敗之後,日本人對勝利者毫無怨言,採取畢恭畢敬的態度迎接,這種180度態度大轉彎讓美國人難以理解。

我想這要麼是日本人能忍,要麼是和日本人的等級思想有關吧,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旦失敗,就該拿出對勝利者恭敬的態度來,而且他們一切為了名譽,武力手段不能讓日本在國際上獲得尊重,那就另行他法。最重要他們最看中的是不讓日本在國際上丟臉,有失體面。

其實作為中國人感覺和日本文化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大概是他們很多思想和習俗是從古時候中國傳過去的,例如對名譽的看中,能劇、茶道、枯山水之類,不過他們都將其本土化,變得追求極致。不過文化和信仰這種東西,自己很篤定認真,不同文化的人會覺得你愚蠢可笑,感動了的只是自己。

再次重申,這本書是1946年出版的,而且美國作者Ruth Benedict是一個文化人類學家,通過一些著作文件和一些人來了解日本,她自己並沒有到過日本,所以會有時效和地域局限性。如果看了這本書,就以為自己了解現在的日本,那你就要小心挨揍了。

Ruth Bened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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