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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婚的陳啟明展翅高飛

重婚的陳啟明展翅高飛

文/風蕭藍黛

1

許慧聽見砸門的巨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趿著鞋子跑去開了門,一個女人和幾個壯漢衝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始砸,兇惡得像強盜。

許慧攔不住,只得護住兩個驚恐的兒女,連110都忘了打。

砸完了,女人轉回頭看她:「你放心,我敢砸,就賠得起,讓陳啟明別躲了,給我一個交待!」

「你是誰?」許慧聲音顫抖。

「我是誰你不用管,陳啟明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許慧眼前一黑,癱倒在沙發上。七歲的大女兒打電話叫爸爸。

陳啟明到家的時候,那女人走了,一切已經結束了。

家裡一片狼藉,許慧的臉上還有絕望的淚痕,七歲的女兒靠在她的身邊,眼神瑟縮,三歲的小兒子蹲在地下,好奇地看那些翻倒的柜子和零亂的藥瓶。

陳啟明心情複雜地踩著那堆物品走到沙發邊,想了想,索性跪下了。

男人出軌時大多是掩耳盜鈴,他們從未想過後果,總以為盛世太平,紙能包得住火。

現在陳啟明悔不當初,不得不坦白一切。

2

陳啟明自己創業開公司,許慧撫育一兒一女,有房有車,生活安穩,令人艷羨。

他們相濡以沫十年,感情深厚,可終是抵不過雞毛俗事,婚姻慢慢像一杯水,淡到乏味。

和很多夫妻一樣,他們也會有爭執,為了孩子的學習,為了錢怎麼投資,有時只是為了千篇一律的晚餐,都會拌嘴。激情被生活隱藏,幸福的情節乏善可陳。

陳啟明公司業務繁忙,應酬不斷,與餐廳的老闆娘蔣雨喬慢慢熟絡,她成了他無話不談的紅顏知己。蔣雨喬離異,孩子未爭取到撫養權,她對前夫失望透頂。鬼使神差的,陳啟明面對她時,隱瞞了婚史。

一次酒桌上的客戶耍酒瘋,硬要灌蔣雨喬喝酒,陳啟明英雄救美,與客戶撕破臉皮,那單生意黃了。那晚他們坐在餐廳露台上喝酒喝到很晚,酒意微醺,情慾隨著夜霧涌動,這個中年男人的呵護打動了蔣雨喬的心。

後來他們同居了。陳啟明買了一套房子給蔣雨喬住,他兩頭跑,業務忙、出差多,成了最好的掩護和借口。家有賢妻,諸事安排妥當,外有嬌娘,陪伴解憂,陳啟明覺得生活好得已經不能再好了。有時他覺得自己自私,背離婚姻的忠誠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但他不斷蒙蔽自己,一切都會維持平衡的。

直到,蔣雨喬懷孕,她欣喜地告訴他,她想要婚姻想要一個正兒八經的家了,陳啟明這才坦白了婚史,勸她把孩子打掉。

蔣雨喬不幹,逼他離婚。婚外情一旦要上升到婚內,矛盾頻發,陳啟明不得不逃了,躲避成了男人解決問題的笨辦法。

於是,蔣雨喬怒了,查到他家住址以後便上門打砸,做出了玉石俱焚的姿態。

3

許慧從沒想過陳啟明有一天會出軌。

他們以前多好啊,他創業艱難,她從無抱怨,孝敬公婆,盡心撫育兒女,免除他的後顧之憂。他賺了錢,悉數交到她手上,說:「老婆,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淡了。

抬起頭來,許慧用了最後一絲力氣說:「離婚吧。」

他聽了她的宣判,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行嗎?

她靜靜地看著他,這個家的頂樑柱,孩子的榜樣,孝順的兒子,勤勞的父親,能幹的丈夫,所有的形象都坍塌了。他們的未來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完成啊,她心如刀割。

第二天,陳啟明依舊不同意離婚,許慧氣結,帶著兒女回了四川老家。她對遠在小鎮的公婆說:「爸媽,對不起,我不能再當你們的兒媳了。」

陳啟明沒有簽字,他從沒想過要跟她離婚。事到臨頭,才想起了她諸多的情分與好來,換一個人,一切磨合與重建,皆是成本和風險。

陳父陳母打電話來轟炸,要他滾去四川把媳婦求回來。又打了很多電話給許慧,要他看在老人和兒女的面上,原諒他們的兒子。

家不能散啊,孩子不能沒有爹或媽。陳母哭得老淚縱橫。

陳啟明拋下公司一切事務,去了四川。

站在小城的雲霧之下,才覺浮生若夢,陳啟明從心底悔恨發生的一切。他厚著臉皮跟在許慧身邊,帶孩子、做家務、買菜洗碗忙前忙後,他真心悔過,萬般彌補。兒女天真地依偎在他身上嘻嘻哈哈,傍晚一家四口去散步,往日的溫暖像一條魚浮上水面,吐出了大大的氣泡。許慧不再趕他走,看著她最愛的男人,她糾結、疼痛、不舍,要原諒卻又很難,她掙扎著撫摸傷口。

陳啟明看她的態度鬆軟下來,他想或許他還會有機會修復自己的錯誤。

他們都忽略了蔣雨喬,她根本不相信陳啟明不愛她,也不甘心真心錯付得不到回報。

4

蔣雨喬帶著兩個朋友去了陳啟明的父母家。

小鎮不大,可她找他家還是花了一番功夫。一開始沒人願意告訴她,她找到陳家附近,拿出了一沓錢,一個路過的鄰居給她帶了路。她跟鄰居說,她是陳啟明的同事,專程來看望老人。

鄰居向陳父陳母介紹蔣雨喬,老兩口沒懷疑,熱情地接待了她。她讓隨行的朋友把這些場景拍下來,發給了陳啟明。

彼時許慧和陳啟明正在拿著手機翻看剛給孩子拍的照片,微信照片像箭一樣射過來,蔣雨喬說:「你看,你父母都已經默認我是他們的新兒媳了。他們知道我懷孕,高興極了。」

許慧看到照片,再次崩潰。當即打電話給公婆:「你們要置我於何地?」

老兩口這才知道了女人的身份,又急又氣,陳父哮喘被引發,情況嚴重,被送往醫院,陳母哭著打電話給陳啟明。

家裡再掀狂風暴雨,陳啟明得知父親病情心急如焚,可許慧總覺得他是找借口要急著回來見情人,不依不饒。她說:「你要走,就離婚!」

陳啟明無奈,疼痛之下衝口而出:「行,先去我媽家,然後你跟我回去辦手續。」

他們一起去了小鎮的醫院,陳父進了搶救室,很久才出來。他們帶著孩子立於病床前,陳母眼睛都哭得快瞎了,一看到陳啟明便跪在他面前要他跟那個女人了斷,老人說:「你真的忍心讓這個家妻離子散嗎?」

許慧哭,孩子哭,陳啟明也哭,病房裡亂作一團。小兒子緊緊抱著陳啟明的脖子:「爸爸,你不要我了嗎?是不是你有了一個小妹妹?」

陳啟明心酸地抱緊孩子,痛苦不堪。

陳父醒過來,臉色臘黃,氣若遊絲,他看向許慧:「小慧,看在爸的面子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陳啟明也向她保證:「慧,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許慧心痛難當,她想起他們剛結婚時,他專門訂做了一幅畫給她,畫上是他的名字包裹著她的,抽象的線條彷彿註定了此生的糾纏,他說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

婚姻的剝離經歷著艱難與痛苦的割捨,站在孩子和老人的感受上,站在夫妻多年情分上,她思前想後,答應了。

5

陳啟明打了二十萬給蔣雨喬,說不再見面,以作補償。

父母搬來與他們同住,監督陳啟明的生活。蔣雨喬沒有再來鬧,日子清靜了下來,卻還是冒著一絲忐忑的氣息。

陳啟明怕了,人到中年,行差踏錯要一筆勾銷並不容易,悔恨與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慶幸還有一個機會,能保留一個家庭的完整,撫慰老人和孩子的心。至於許慧,他傷透了她的心,他想餘生慢慢來還吧。

半月後突然接到陌生電話,一個年長的女聲說:「蔣雨喬自殺了。」

兜頭一棒,陳啟明震驚不已,他火速殺到醫院,看到了被搶救過來的蔣雨喬,醫生冷漠地對蔣母說:「胎兒總算保住了。」

蔣雨喬睡在病床,臉色蒼白如紙,她看著他,眼神里還有一絲熱望。她哭得很孱弱,但聲音堅定:「陳啟明,我不要錢,我不要名分,我愛你。」

成年人並非百鍊成鋼,感情也並非只是生活的點綴,她的痴情讓陳啟明震憾,原來她愛他超越了生死。

至此他再也無法跟她說了斷。這樣一個用情至深的女人,讓陳啟明感受到的愛的強烈,還有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讓他作出了選擇。

當許慧再次撞見他們還在偷偷發微信時,婚姻的爐火終於熄滅了。

可老人一聽又氣病了,以死相逼,死活不同意他們離婚,說只要他們離了,老兩口一頭撞死,並扣下了陳啟明的戶口本和身份證。許慧心如死灰,傷心地帶著小兒子回了四川老家。

陳啟明背著父母陪在蔣雨喬身邊,散步逛街,定期孕檢,一個新的生命就快要來了,錯漏百出的生活無法校正,他索性一再拖延。老人無法改變這一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們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們不離婚,就還有和好的機會。

6

幾個月後,一個男孩出生了,陳啟明看著新生的孩子,想著和許慧的兩個孩子,百味雜陳。

問題接踵而來。

孩子貧血又黃疸,還有輕微的肺炎,日夜顛倒地哭鬧。陳啟明請了一個月嫂照顧孩子,可蔣雨喬產後抑鬱,脾氣暴躁,她不放心交給月嫂,非要自己帶,一面說孩子難養,一面又用各種理由跟他吵。

蔣雨喬做不到無欲無求。只要陳啟明不離婚,她就沒法跟他結婚,孩子也沒法名正言順地上戶口。她一看到孩子,就在想怎麼給他上戶口,怎麼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家,她瘋了一樣逼著陳啟明辦離婚手續。

摔鍋砸碗,他們經常爭吵,鄰居有時會過來敲門讓他們小聲一點。蔣雨喬無處發泄,就逮著鄰居吵。陳啟明很尷尬,臉面盡失,他想遠離這一切,有時就睡在公司里不回來,蔣雨喬抱著啼哭的孩子去公司找他,滿臉的凄惶哀怨,陳啟明被這樣的生活折磨得痛苦不堪。

日子陷入可怕的庸常與痛苦之中,相遇時的輕鬆美好早已消失不見,陳啟明有時會想起許慧來,平淡安穩的生活才是最可貴的幸福,可他早就回不去了。他背負著父母親友的譴責,忍受著對兒女的思念,還得忍受蔣雨喬的蠻橫逼迫,心力交瘁,度日如年。

他常常躲在陽台上抽煙,這個城市的天空變得灰暗空洞,鴿群飛過時,他便希望自己能回到許多年前,他不曾遇見蔣雨喬,也不曾對感情抱有太多華麗的幻想,他還是一個年輕積極的男人,他能耐心地容忍婚姻的平淡,也能忠誠地堅守最初的誓言。可他什麼都沒有做到,馬上四十了,他對不起許慧,對不起父母,對不起三個孩子,他的人生破敗不堪,除了賺到一點錢,其他都是失敗的。

那天與任何一個午後並沒有什麼不同,孩子鬧覺,在屋裡哭,蔣雨喬哄了一陣,失了耐性,把孩子扔在床上,沖他喊:「你到底什麼時候離婚?」

他伸手去抱孩子:「能不能別天天說這個?」

她推開他,再次質問:「那要說什麼?」

「兒子哭了,先哄他行不行?」

「你當他是你兒子嗎?他連戶口都上不了!」

「蔣雨喬,你記得你以前是什麼樣嗎?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母親,你能學會克制嗎?」

「我就是被你生生逼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你說,你到底什麼時候離?」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不要,你只要我嗎?」

「我他媽蠢啊,為你掏心掏肺,甚至為了你死,可你給了我什麼?啊,你看看你給了我什麼?」

「是不是我也要為你死啊?我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他動用了所有憤怒和後悔的情緒來吼她,她毫無懼色,把臉湊到他面前,面色猙獰。孩子越哭越厲害,他用盡畢生力量來聲嘶力竭,哭聲洞穿了堅硬疲憊的生活。

陳啟明突然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他抱住頭衝到陽台上,那裡掛滿了孩子的尿布,還有她剛洗的藕色的文胸,它們嗒嗒嗒地滴著水,這個世界到哪都嘈雜不堪,讓他厭倦到了頂點。

兩隻鳥展開翅膀飛過,身後傳來孩子的哭泣和蔣雨喬的叫囂與怨恨,他真是一個失敗的男人,他貪婪花心,他鬼迷心竅,他的靈魂長滿了讓人唾棄的枝葉,他已無力改變這一切。

來不及深思熟慮,陳啟明縱身一躍。

他們住在八樓,樓下是熙來攘往的馬路和人群,人們歡快地走過,努力追求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他彷彿看到了相片中曾經溫馨的一家四口,那時女兒五歲,兒子周歲,四顆腦袋都擠在鏡頭前,笑得牙肉都露出來。他閉上眼睛,身體往下跌墜,那一刻,他的心底終於沒有了自責與惶恐,他找到了寧靜和解脫。

樓上傳來女人尖厲的驚叫,所有的愛恨情仇,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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