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整本書閱讀」的一點兒思考
最近,語文屆關於「整本書閱讀」的呼聲叫得很高,很多學者先後撰文陳述,大家各抒己見。我不是學者,只是一名高中語文老師,這個周末有點兒空閑,我想接過這個話題湊湊熱鬧。
「整本書閱讀」並不是新觀念,它是閱讀的基本常識。閱讀時,如果沒有閱讀整本書,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這就不是真閱讀。一切有選擇性的閱讀,基本上都是自以為是的閱讀。朱熹告誡我們「虛己體察」,講的就是這個道理。「整本書閱讀」這個話題之所以受到熱捧,只是因為當下快節奏的生活和急功近利的思想讓讀者們潛不下心來閱讀。幾乎所有的讀者都知道閱讀的重要,但是一時又潛不下心來,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做有選擇性的閱讀。
2012年以前,每屆高三,我都喜歡編寫一些不同專題的作文快餐資料,供學生考試應急使用,學生反映挺好,我也很得意。2012年以後,我突然意識到,我的用心雖好,但是違背閱讀常識,遲早會遭打擊。閱讀好比植樹,只有根生了,樹木才能存活,而快餐式、有選擇性的閱讀就如風吹浪沙,吹過也就散了——文本的思想根本無法在讀者心中生根發芽。於是,我不再編寫作文快餐資料,極力勸導我的學生盡量不要去讀報刊雜誌,鼓勵他們努力去讀整本書:讀一本算一本,能讀多少就多少;爭取一周讀完一本書,或者一月讀完一本書,哪怕一年就讀一本書。
只有讀完整本書,才能全面營養自己。
在我的家鄉一直流傳著一個非常有趣的傳說,這個傳說也許很能說明整本書閱讀的價值。相傳很久以前,在我家鄉的農村有一個勤勞的孩子,他很小就幫助家人幹活。有一天傍晚,他到茭瓜田裡去掰茭瓜,突然發現了一隻巨大的黃鱔,他捉了好幾下都沒能抓住,最後用鐵鍬斬斷了它的頭頸,殺死了它。等茭瓜掰好了,這個勤勞的孩子就提著巨大的黃鱔回家了。媽媽非常開心,當晚就把黃鱔做成菜。黃鱔肉非常有營養,媽媽沒捨得嘗一口,全部讓孩子一個人吃了。孩子吃完不打緊,除了頭部渾身上下發脹難耐,從此每天需要用樹棍拍打身體。一晃到了十八歲,孩子已經長得人高馬大,力大無窮。男孩的故事也很快傳到京城,朝廷馬上派人到我們的家鄉尋訪這位男孩。當朝廷的使者看到這個男孩時,這個男孩正在抱著一頭牛跨越一條小溪。朝廷的使者驚呆了,但是並沒有聘用這個男孩,因為這個男孩身體偉岸,什麼都好,就是頭部太小了。故事講到這裡,估計大家也明白了,這個男孩之所以頭小就是因為當年吃黃鱔的時候沒有吃頭,黃鱔的頭部被斬掉了。這只是一個民間傳說,我們家鄉稱它為「小頭將軍的故事」,可信度不大。但是傳說有道理,閱讀不就是這樣嗎?如果沒有對整本書閱讀,我們從書中汲取的營養就會不均衡;只有閱讀整本書,我們才能全面營養自己。
只有反覆閱讀,才能稱得上是「整本書閱讀」
閱讀一本書,就是閱讀一個人,就是與作者會晤交心。那些有選擇性的閱讀肯定不是對整本書的閱讀,但是浮光掠影式的閱讀,也不能算著對整本書的閱讀。浮光掠影式的的閱讀,貌似把整本書都讀完了,充其量只是和作者打了一個照面而已。對整本書的閱讀既需要會面,更需要會心。只有潛下心來反覆地閱讀,才算是對整本書的真正閱讀。孔子當年跟師襄子學彈琴的故事也許可以說明這個道理。
《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雲《文王操》也。」
故事的大意是:孔子向師襄子學琴,學了十天仍沒有學習新曲子,師襄子就對他說:「可以增加學習內容了。」孔子說:「我已經熟悉樂曲的形式,但還沒有掌握技巧。」又過了一段時間,師襄子說:「你已經掌握彈奏的技巧了,可以增加學習內容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領會曲子的思想。」又過了一段時間,師襄子說:「你已經領會了曲子的思想,可以增加學習內容了。」孔子說:「我還未了解作者的為人。」又過了一段時間,孔子神情儼然,彷彿進到新的境界:時而神情莊重穆然,若有所思,時而怡然高望,志意深遠;孔子說:「我知道他是誰了:那個人皮膚深黑,體形頎長,眼光明亮遠大,像個統治四方諸侯的王者,若不是周文王還有誰能撰寫這首樂曲呢?」師襄子聽到後,趕緊起身拜了兩拜,回答道:「老琴師傳授此曲時就是這樣說的,這支曲子叫做《文王操》啊!」
孔子學琴,一共經歷了「曲」「數」「志」「人」四個階段,他才透過曲子看到了周文王的面目,達到了與文王會心的境界。如果沒有簡練揣摩,如果只是淺嘗輒止,孔子學琴,充其量只能成為一名琴師。對整本書的閱讀也是如此,如果讀者沒有孔子學琴的精神和志趣,對整本書的閱讀就只能淪落為一次次自欺欺人的走秀。
只有閱讀整本書,才能讀活整本書,才能讀出自己
「半部論語治天下」,大宋宰相趙普的故事大家都應該聽說過,今天我特別查詢了一下。
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典故,最早出自於南宋朱熹(1130-1200年)謝世之後,首先是一個叫林駧(dòng)(具體生卒年未詳)的人所撰《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八《儒吏》所記:「趙普,一代勛臣也,東征西討,無不如意,求其所學,自《論語》之外無餘業。」趙普所學的書籍,除了《論語》之外,沒有別的了。在這段話下面,有個小注,寫著這樣的話:「趙普曰:《論語》二十篇,吾以一半佐太祖定天下」。與林駧生活在同一時代的人羅大經(約1196-1252年)。在其所撰《鶴林玉露》中有這樣的記載:「杜少陵詩云:『小兒學問止《論語》,大兒結束隨商賈。』蓋以《論語》為兒童之書也。趙普再相,人言普山東人,所讀者止《論語》……太宗嘗以此語問普,普略不隱,對曰:『臣平生所知,誠不出此。昔以其半輔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輔陛下致太平。』」
兩則記載都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兩任宰相趙普確實讀書不多,幾乎只讀《論語》,而且他親口說過「吾以一半佐太祖定天下」。 「半部《論語》」何以治天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覺得趙普之所以「半部論語治天下」,並非他只讀了半部《論語》,而是指他已經讀通了整部《論語》,只是用了其中半部思想;我覺得趙普之所以「半部論語治天下」也並非指半部《論語》就完全可以治理天下,而是指趙普讀活了整部《論語》,然後只用了其中半部思想,還有半部是自己的行政思想。這就是趙普對《論語》整本書閱讀的功效,雖然可能誇張了些,但是只有深入閱讀整本書,才能讀活整本書,才能讀出自己的思想,I才能成就自己的偉大。
關於整本書的閱讀,我雖然想了很多,目前就說到這些,謹供大家們批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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