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綽號如何喚作青面獸？
好漢歌
水滸傳
劉歡
00:00/03:09
水滸中諸英雄都有一個行走江湖的綽號，這些綽號各有特點：要麼是表現技能的超群，要麼是性格的勇猛、要麼是要突出優秀品質或特殊的才藝。行走於江湖大都要有身好武藝，緊急時刻無論是扶危濟困還是保家救人都能用得上，這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必備，闖蕩江湖的大門票。不同的職業有不同打招呼的方式，比如文人見面要吟兩句詩，「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在淺吟低唱之中已知對方的段位高低；武夫見面一般都先鬥上幾個回合，史家莊王進見了九紋龍史進，柴進家林沖遇見洪教頭，二龍山腳下魯智深遇見楊志等諸多橋段，都是三兩句話直接開打，在你來我往中試探對方的拳腳高低，以此作為尊重對方程度的標準。所以水滸中英雄之間剛碰面打招呼，一方亮出名字後，對方的第一反應：「原來是誰-誰，仰慕之至，納頭便拜」，這個誰-誰，第一個誰便是綽號；第二誰才是對方的名字、職業或者其他稱謂。
忠義堂綽號與名字
宋江綽號與名字
在江湖上行走除了武功之外，還有諸多其他重要的因素讓英雄揚名。比如說宋江「及時雨」的名號名揚天下。宋江作為政府的吏員職位押司，擁有撈外快的條件和解讀法律的便利，撈了外快可以經濟上扶助弱者，解讀法律可以保護觸犯刑律的犯人，作為基層官吏有可以近距離的結識政府要員，所以「及時雨」的綽號，聲名遠播。軍師吳用，憑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運籌帷幄、胸羅百萬兵的能力，「智多星」遠近聞名。還有一類比較多見，就是對方的身份職業作為綽號。如行者武松，花和尚魯智深，菜園子張青等等，這些的確都是他們在某段人生歷程中，藉以安身立命或掩護身份或實際從事的某份職業。有的人你可能覺得貌似不是職業，但實際上是一種對稱的說法或者作者形象的比喻，比如急先鋒索超，他未必是從事先鋒官這個職業，但他做急先鋒完全是最合適不過了。
上面啰嗦這麼多，是想澄清水滸中的一個概念，一是綽號很重要，闖蕩江湖須臾都離不了；二是綽號和英雄自身的某一個特質能否完全印證。那麼青面獸楊志的綽號從何處說起呢？之前我們有個習慣性的解讀方式，青面是好解釋的，因為楊志臉上有一搭青色的胎記，既然如此肯定是破了相，長得看上去比較丑，人獸難辨。再加上楊志打架很猛的，原文說「年紀很小，曾應過武舉，做過殿司制使官」。楊志的武藝高強有好多的描述，林沖弄投名狀，「和楊志一來一往，斗到三十來合，不分勝敗」；大名府練武場急先鋒索超和楊志比武，「四條臂膊縱橫，八隻馬蹄繚亂，斗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楊志丟了生辰綱，在二龍山腳下碰見了魯智深，「兩條龍競寶，眼珠放彩，一對虎爭食，野獸賓士」，又是斗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要知道108將功夫，也是參差不齊的。比如說白日鼠百勝連兩三個公人都打不過，而林沖、武松、魯智深、浪子燕青、索超這些人都是頂級高手，據此分析青面獸肯定包含武功高強的一面，但還有其他更深的指向嗎？我們結合楊志的情節故事細細分析。
先來看看楊志的運道：楊志應過武舉，官位殿司制使官。北宋徽宗年間皇帝老兒要在京城興建萬歲山，取名「艮岳」，和後來被燒掉的清代皇家園林圓明園類似，艮岳後來毀於金兵入侵的戰亂。既然如此大規模的園林巨制，那麼就對奇花異草、怪石林木的需求很大，於是皇帝就專門設立了兩個臨時辦公室，蘇州應奉局、杭州造作局，這倆辦公室的主要職能就是在江南蘇杭地區大肆搜羅用作艮岳里應景添彩的各種玩意。當時為了給皇家交差，也為了從中漁利，上下官差齊齊出動，見到「小」的花石自然搬了就走，見到大的貼好封條牽了騾馬來拉，見到巨大的那就要開牆破屋，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這些東西經過初步整理，會集中存放在官府指定的倉庫保管，待達到一定的運輸數量後就安排順水發運。宋朝有一種說法，「綱」，這個綱在此不是提綱的意思，就是一個運輸團隊的計量單位。比如說，那個時候運輸五十匹馬稱作一個馬綱；運輸一萬石米稱作一個米綱，具體一個花石綱要運多少花石已經無從查考，但我們可以藉助後面的交代做一個推論。楊志作為殿司制使官去押運太湖邊的花石綱總共去了十個制使，這裡面排除一位制使作為總體調度外，基本可以推算為8-10艘船為一綱。那麼楊志裝好船就順水北上，結果不是很妙，看楊志怎麼說的：「洒家時乖運蹇，押著那花石綱來到黃河裡，遭風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綱」。
丟失生辰綱漫畫
初看上去事情不複雜，黃河裡天氣多變風雨驟起，出事翻船很正常的，在此說楊志運道不好也不能說不對。但任何事情都需經過推敲，收集儘可能多的信息才能下結論，得出來的可能才是最接近事情真相的。既然是在黃河裡行船，有很多未知的自然環境的兇險，那麼一綱大約十艘船起運港和目的港一致，執行的又是同樣的任務，團隊之間彼此相熟也是應該的。那麼最符合常理的行動方式，應該是首尾相連，前後相應，彼此照顧，互通信息，船和船間不會相隔太遠。那個時代沒有望遠鏡，更沒有步話機，為了聯繫的方便讓船與船都在可目測的範圍內，是最安全的行進方式。那麼突然起的風浪，就怎麼單單把楊志的船打翻了呢？黃河裡的風浪是不會挑肥揀瘦的。我們不妨做一些大膽的推測，會不會這艘船上強征的花石得罪了太多的人，通過收買船工在船上做了手腳；會不會楊志管理方式粗暴和同船押運的人員產生矛盾被設計陷害；會不會和其他制使關係僵化遇到惡劣天氣故意置楊志船於險境？等等可能都被楊志粗線條的理解簡單歸結為時運不濟，從而導致了這個結果。實際上連高俅這個街頭潑皮思路的人都看出端倪來了，我們看看楊志在後面賄賂並求告高俅謀官差時，殿帥府的回話：「你等十個制使去運花石綱，九個回到京師繳納了，偏你這廝把花石綱失陷了」。這段話的意思非常明確，既然你使了錢，我們就不再單找你麻煩了，但這個事情是不能用時乖運蹇給矇混過去的。既然不是簡單運氣的因素，卻要簡單歸結為運氣的因素，這是思維惰性的體現。
我們再接著看楊志接下來的動作。以前皇帝碰到什麼喜事，比如說生了個孩子、納了個愛妃啥的，就喜歡顯擺自己恩德播於四海，普天同慶的方式一般就喜歡搞個「大赦」。有時候真想不明白這些人腦子怎麼想的，如果真想干點好事那你減個稅、少納點兒糧，減點官府差役或者少征點兵役這些都是挺好的。他不行，非得搞「大赦」，就是把之前犯了罪的傢伙們，抓了的放出來，沒有抓的今後也不準抓了。你不想想那裡面有幾個善茬？好多都是腦子長反骨的，還有就是沒事吃飽了就找政府公職人員死磕的，你這赦免他們不是明白著給百姓添堵，給警察添亂，給國家公信力減分嘛！不多說了，說多了白白生氣，反正楊志就碰上了這麼一檔子好事。看到這道政府文件，兄弟心思馬上活泛了，先是不用東躲西藏避難了，趕緊收了一擔子財物就打算去東京找樞密院活動去。當然是想官復原職，最好能再往前動一動，再不濟也得給個機會吃個皇糧，畢竟自己是三代將門之後，五侯楊令公之孫，咱們基因遺傳方面是佔有先天優勢的。
有這個心思是上進心的表現這話不假，可是要達成目標卻需精心設計盤算。常理而論，首先咱們要掌握並分析信息，當前有那些職位空缺，哪些職位對應那些領導的直接管轄，這些領導有那些和自己有舊情，有什麼脾氣愛好，咱們晚上拜望的時候以便投其所好；如果沒有相好的故交，那麼有沒有可托的「黃牛」門道；要謀那些差使對應多少銀子，如果銀子送好了卻沒有辦成事有沒有辦法部分返還；送那些領導既可以事前安排職務，事後還可以繼續提攜？等等問題不一而足，都需要反覆揣摩，甚至還得給自己備好後路，真的萬一沒有隨了心愿，後面自己還要生活，總不能花光兜里最後一塊銅板，讓自己淪落街頭吧。畢竟收來的這一擔財物可不是偷來搶來的，楊志剛剛通過大赦脫離了罪犯的身份，斷不能給自己的政治檔案抹黑，他是非常珍惜自己當下的清白之身的，特別是結合後面楊志賣刀的情節更能明確楊志是變賣了家產才獲取的這擔財物，如果後面還有憑靠是不可能去賣刀的，對於習武之人去變賣祖傳寶刀，那是山窮水盡、彈盡糧絕的最後一步。
我們跟著楊志的腳步，看看後面買官的進展。原文說「使人來樞密院打點，理會本等的勾當，將出金銀財物，買上告下，再要補殿司府職役」，最後是東西都使盡了，方才得到申文書。這裡顧名思義，申文書可理解為謀求某份職務的一個申請文書，距離任用書還差得遠。這個申請書僅僅是一塊敲門磚，是可批可不批的，甚至往壞了說不批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就像今天的面試通知和錄用OFFER完全兩碼事，中間是有本質區別的。所以這裡從細節而論，楊志辦事是很悲催的，東西都使盡了，才僅僅得到一份申文書，結果又被我們眼裡的可惡高俅，一筆批倒了，把楊志趕出了殿帥府，楊志兄到此落得事沒辦成，錢卻花了個精光，就像前幾年那個小品的台詞，「最最不幸的事情，就是人還活著，錢卻花沒了」，如果楊志之前能夠按照辦事的細節章程都羅列好，一一對比優劣取最大公約數的方案進行，怎麼能如此悲劇呢！
（欲知楊志後來悲劇之源，敬請閱讀下回分析）
既安學堂
為您推薦值得深度思考的文，,如您喜歡此文，請分享到朋友圈！想要獲得更多信息，請關注我。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