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連天射白鹿 笑書神俠倚碧鴛
三月十日那天,金庸老爺子九十四歲了,距他封筆也已四十六年。
我記憶中對金庸有一些了解,還是高中時看蔡瀾的《江湖老友》一書。當時對香港文化無甚了解,讀他們信件往來,倒讀得像白開水一樣淡,提不起太多興趣來。
我打小時候起就對武俠小說充滿好奇,但屬於又奇又怕。怕在過來人板著臉說:這書不要讀,讀了一定上癮,耽誤學習云云。我心中也覺如此,因看書的時候,天地間是只有我一人的。讀小說時往往願者上鉤——越是要看它伏筆鋪墊,看它情節如何走向、人物是生是死,越是欲知後事如何,於是手不釋卷。
說來要遭金庸迷們笑話,我對金庸武俠只看過「射鵰三部曲」,但已為之痴狂不已。高考後包袱全卸,就一心想著定要讀一讀武俠。kindle以電量充沛稱,而當時一迷上武俠,「捨生忘死」地讀,吃飽讀、睡醒讀,往往兩三天便要充一次電。讀完這三部書的幾周內,連與人聊天說話都染了武俠的口吻,拋也拋不開。
讀金庸小說,心情實在翻覆無常。讀至洪七公身死,心裡不免咯噔一下,念及七公慷慨大義,心中暗暗罵起歐陽鋒的詭譎卑鄙來;讀至郭芙斬楊過一臂,暗罵黃蓉之包庇,對比中又喜歡郭襄的天真;讀至周芷若刺張無忌一劍,又罵滅絕師太等。讀到英雄大會上楊過調戲霍都,達爾巴把楊過認作大師兄,讀到鹿杖客把滅絕師太當作范遙的老情人,又捧腹不已。
讀金庸武俠,人物多極,格局大極,事情脈絡千絲萬縷盤根錯節,實非區區一篇文章可窺全豹。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全真教、江南七怪、古墓派、武當派、明教,從楊鐵心的楊家槍法到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自宋至明,如此大格局、大手筆,令人惶恐且望塵莫及。
張佳瑋寫:
按說,生書熟戲,聽不膩的曲藝。書是陌生的好。但金庸先生的書,很耐重讀。耐重讀的書,都如五香豆腐乾,有味,耐嚼。書頁當然沒法扯來吃了,於是耐嚼就體現在尺寸與勁頭上。
讀金庸熟了之後,每次重讀,都像是孩子上遊樂園,可以徑直去自己喜歡的段落。因為已經沒有懸念,沒有緊張,只剩讀那一段兒的愉快了。
讀金庸時實在矛盾:一方面想要一目十行,快馬加鞭地讀,快一些知道情節如何發展;一方面又憂讀得太快,錯過精妙的語言表達,漏掉一些蛛絲馬跡,恨在二者不可兼得。此時便只有重讀。
讀《射鵰》中郭靖身無武功,與黃蓉初識的一段;讀《神鵰》中襄陽城大戰,楊過與小龍女赴援一段;讀《倚天》中光明頂前張無忌神功蓋世,調和六大派一段。讀時暗笑郭靖的獃頭獃腦,又敬其「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俠義;傾慕楊過的狂傲不羈和敢愛敢恨的真性情;感慨張無忌的單純中庸,生性豪氣干雲,但遇事少決斷。此處不必贅言黃蓉的古靈精怪、小龍女的純白無暇、趙敏的直爽率真了。
但願世間真有金庸先生筆下的武俠世界,而我可與老頑童周伯通學一學七十二路空明拳和左右互搏,與黃藥師聊聊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經濟兵略,嘗嘗黃蓉做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喝兩口洪七公酒葫蘆里的好酒。「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來日再會!
註:「飛雪連天射白鹿 笑書神俠倚碧鴛」即金庸先生十四部作品首字:《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鵰英雄傳》《白馬嘯西風》《鹿鼎記》《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神鵰俠侶》《俠客行》《倚天屠龍記》《碧血劍》《鴛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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