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大白饅頭
我三四歲時,父母還在遙遠的地方打工,把我留在了外婆家。雖然那時我算個留守兒童,但有個跟我境況差不多的表弟陪著我,於是我在老家度過了一個有趣的童年。
在老家農村,我們跟其他孩子一樣,每天往外面跑,簡單的追逐跑或者抓蛐蛐的遊戲都能讓我們樂個半晌。鬧得街坊鄰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看見幾個身影追逐打鬧就說:「又野起來了,怎麼不消停一會兒呢?」說完就拿著煙恨恨地抽上幾口,以平復內心的不滿。我們只是回頭做個鬼臉,齜牙咧嘴地笑。
那時,我和表弟一起,家裡樓上樓下旮旯角全都跑遍了,就唯獨後面小院的豬圈沒敢去。因為外婆說那裡有像小豬一樣的大老鼠。有時候鼓起勇氣去開門,還沒睜大眼睛就聽到很大的響聲,我們一下拔腿就跑,卻並不知道是豬叫。
拋開這些鮮活的記憶之外,要說最難忘的,是在那村子裡遇見了他——一個賣饅頭的中年男子。
每天黃昏,都會有一個男人騎著一輛大自行車,后座上馱著兩個大籮筐,邊騎邊喊:「賣饅頭哦——又香又甜的大白饅頭呦——」這時很多村人都會趕來拿幾個饅頭走。我們並不知道他們在幹嘛,就老遠的獃獃地站著,直到外婆拿著幾個大白饅頭過來,遞給我們兩個,我們才驚醒過來——因為饅頭太燙了,我們手疼。過了好一會兒差不多不燙了,我才拿過來準備吃掉。定睛一看,這饅頭真的又大又白,軟軟的像橡皮泥。咬一口,裡面也是白的,毫無雜質,而且有股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好吃極了!
我邊吃邊想,外婆一定是追到了那個騎車的人,不然他怎麼也會給饅頭給外婆呢?難怪大人們都去追他!我跟表弟商量,明天這時,我們一起去追他!
第二黃昏,我們一看到那個背影就飛也似地跑過去,吵著說要饅頭。他叫我們不要吵,然後停下來,下車走到車后座,掀開層層覆蓋的亞麻布蓋子,又白又軟的饅頭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呢!看著我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饅頭,他微微一笑,拿出兩個饅頭,一個給我,一個給了表弟。我們說了聲謝謝就跳著跑開了!之後跟奶奶說,才知道那是要錢的!奶奶說,做饅頭很花功夫很累的,我和表弟聽完羞紅了臉。第三天,我們拿著錢去追他,他卻說:「兩個饅頭而已,不頂啥事兒!」直到我們說再買兩個時,他才肯收錢。照例拿出兩個饅頭給我們。抱著這樣的饅頭往回走,心裡感覺格外的香甜柔軟。
待我們回到家時,已是吃晚飯時間。奶奶並沒有過問,我們也不知道她知道沒有。不過我們都沒多問,吃了一頓格外安靜的晚飯,想著那大白饅頭和他……心裡偷偷地笑起來。
之後過了幾個月,不知哪裡生了變故,他卻不來了。這幾個月以及之後幾年,我吃過許多饅頭,但都沒有那次我和表弟買的香甜、柔軟……之後我大了,爸媽帶我離開了故鄉,便再也與他無緣。
如今再回故鄉,家還是家,街坊還是街坊,唯獨少了那騎車的男人和大白饅頭。再見,大白饅頭!再見,那溫暖的善意!再見,我歡樂的童年!
【半溪修改手記】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心中湧起一絲感動還有童年的回味。我給了高分,但依舊覺得有點凌亂。二看修改的時候,竟然發現我只能幫忙使文絡更清晰,那些細節,除錯別字以外,我一點也動不得!因為那是從心裡流出來的文字。
讀到結尾,我不由得想起魯迅那一段——「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不是同樣的情味嗎?我又開心且驕傲了。《社戲》激起了他的童年回憶以及他心裡的善念、感懷與感恩。
當看到他說饅頭「軟軟的像橡皮泥」,我不覺笑了,這就是孩子,這就是最真純質樸的童年啊!這就是孩子心中充滿好奇的天真無邪的世界!難道這大白饅頭裡就沒有對美好生活和多彩未來的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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