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白骨，願你無憂
大樹
??
文 | 嚴文霞
柳葉庄村口有顆大樹，鬱鬱蔥蔥幾百年。沒有人管這棵大樹，但這棵樹從未枯萎過，一直枝繁葉茂。
這裡年長的老人說這棵樹從自己那時起就已經存在，沒有人真正清楚這棵樹的具體年齡，這棵樹的年齡對於柳葉庄的人就是個謎底。
小小很喜歡到這顆大樹下坐。
??
1
小小是村東老劉家的女兒，出生的時候不哭，嚇壞了產婆，但探著呼吸卻是正常，產婆直呼這個女娃娃將來肯定不得了。但長大後的小小卻和其他娃娃沒什麼不同，只是依舊不愛說話。
小小每天都會早早地坐在樹下看書，一邊看一邊讀給大樹聽。中午，小小在樹下乘涼打盹兒，陽光透過樹蔭間隙瀉了下來，覆蓋在小小濃密的睫毛上，像是一個個調皮的精靈在跳舞。到了晚上，小小就躺在樹下數星星看月亮聽蟲叫，一切都那麼安靜。
村民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都想：這女娃子對這棵樹比對自己的親爸親媽都親。
小小不以為然，只是覺得自己會一直呆在大樹身邊不會離開。
大樹也知道小小的心意，一年四季，四季常青。枝葉越長越茂盛，給了小小更多的陰涼地兒玩耍看書。
小小到了上學的年紀，待在大樹身邊的時間變得少了。她上學的路和大樹不在同一個方向。但是她選擇了繞遠，只為了每日向老樹道一聲好，在老樹下多待一會兒。小小原本以為一輩子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可是小小後來才知道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
??
2
小小的成績一直很好。一天，老師把她叫去辦公室，讓她考慮考慮讀大學。小小從小到大都待在柳葉庄，也曾經聽人說過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但小小從未想過離開柳葉庄出去讀大學。老師看出來小小走了神，也沒有生氣，只以為小小聽到這個消息太激動了。
「我不去。」小小打破了沉默。
老師眉頭緊皺：「柳葉庄有多少孩子念不了大學，你成績這麼好，怎麼能不進一步呢？你先走吧，我去和你爸媽講。」
小小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辦公室，她確實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是走了，老樹就再也沒人陪伴，心裡難受地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她搖了搖頭，疾步走進了教室。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小小就要上大學了，老師今天打電話來說，小小現在的成績一定能上得了好大學。」爸爸越說越激動，聲音不自覺地越來越大。
小小臉漲得通紅，猛得直起身子，「我不去上大學，我要留在柳葉庄！」
小小爸爸忽地站起身，用了力打了小小一巴掌。「咱們家幾代才出了你這麼一個大學生，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這學你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小小一言不發，推開了椅子，轉身跑了出去。
小小此刻只想回到樹的身邊。
她越跑越快，離大樹越來越近，在離大樹幾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小小抬頭望著大樹，大樹的枝葉在風中擺動，簌簌作響。黑壓壓的天空在大樹身後，那麼寬廣，無窮無盡，直要將人吞沒。只有大樹顯得那麼高大，撐起了小小眼前的一片天。
小小跑上前去，抱著大樹，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撕裂般的聲音彷彿要向世界宣洩自己的痛苦。隨後又變成一絲微弱的，只剩下大樹和自己能聽得到的幽咽抽泣聲。
小小希望大樹此刻能安慰自己。但大樹只是沉默。
過了很久，小小要走了，小小走了。
小小再也沒回來過，小小去上大學了。大樹依舊鬱鬱蔥蔥，村民都覺得大樹比以前更茂盛了。
??
3
??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小終於上完大學回來了。她一回來就跑到村口。只是這一次不是一個人，小小還帶上了她喜歡的男人。她要告訴大樹，她很快就要結婚了。這次回來的行程很趕，小小告訴大樹，這是最後一次來了。她要嫁得很遠，回不來了。
大樹依舊沉默。小小站了很久。
之後小小離開了。永遠離開了柳葉庄，永遠離開了大樹。
大樹還是鬱鬱蔥蔥，但有眼力的村民卻發現大樹好像沒以前那麼有生命力了。但沒有人肯多停下來看看大樹。
終於有一天，大樹倒了。
那是在半夜，轟的一聲像是閃電。村民驚醒，急急忙忙地打著手電筒，去尋找聲音的來源。當眾人發現大樹倒了，一齊圍上前去，發現大樹只剩下了樹殼，樹榦中間空空如也。
眾人驚訝，這樣的死亡沒有幾年是不可能的。時間追溯到過去，大概也是小小去上大學的那一年。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大樹越來越茂盛是為了等待小小，是為了讓小小不再擔心。
小小走了，大樹也走了。
村民將大樹埋在了村口，只盼著萬一有天小小回來了，大樹能看見她。
??
文苑往昔
別離 || 來不及說
回憶 || 故鄉里逝去的春天
歲月 || 此次歸來，卻如從未離開
圖片來源：網路
責任編輯：彭雅慧
TAG:中北文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