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戴曉倩:舊友詩路,方是快意人生
高山流水
上海
女子十二樂坊
00:00/00:00
——讀《戊戌年春節與書法家徐濤調侃記》有感
今天要說的這組詩《戊戌年春節與書法家徐濤調侃記》,很有著「現代派」詩歌的影子,它以傳統為根基,追求形式的大眾化、通俗化,貼近現實,貼近生活。剛看到詩,頗覺有趣,一口氣讀完,兩個少年老友洒脫不羈的形象躍然紙上。
詩人周自倫一向擅長寫敘事詩,這一點,從他之前的兩本詩集便能看出,敘事當中有哲理,哲理裡面見人生。南宋嚴羽《滄浪詩話》雲: "詩者,吟詠性情也"。愛詩之人,生活里皆是詩。這詩,可以是一座村莊,可以是一場夢境,可以是一塊玉石,可以是一棵老樹,甚至可以是一碗普通的豬頭肉面。而戊戌新年,與故人相聚,哪怕是短暫的一夕相會,和著散發著酒香的燈光與夜,更是一段摻了陳年老酒的詩。
詩人籍貫肥西,卻在壽縣工作多年,書法家徐濤是壽縣人,二人曾一起共事多年,雖各自有著各自的秉性與脾氣,但私交極好。輾轉多年,如今早已不在一個門中,卻在各自的領域頗有些心得。過年小聚,倒是很有一種「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的味道在裡面了,詩人以詩言志,便有了今天這組詩。讀起它,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比如《想想過去》這首詩。在整組詩里,這一首應該是筆者最喜歡的一首。整首詩雖寫得快樂,卻讓人覺著帶著那麼一股蒼涼勁兒。詩人與書法家本是一個門樓里出來的好同事好兄弟,青蔥歲月,翹首芳華,時間終究是最好的雕刻師和打磨器,白雲蒼狗,再見已是不同氣宇的中年模樣,從「魏晉風度」到「廟堂氣象」,這中間,走過多少路,嘆過多少事,寫過多少情,倏忽之間,感慨萬千,到如今,賦到滄桑句便工。這組詩語法通俗,又不乏深度。
詩人用和老友的調侃寫出了對過往的回首,對壽春老城的感懷,更有對當下的思考,「老了就老了」,我很坦然,我沒「老牛啃嫩草」,而書法家徐濤,自然同他的愛好一樣,為人洒脫不羈,「不啃白不啃」,簡單幾個字,把一個豪爽自在的人生動形象地表現出來,他仍然是他,無論多少年過去,「那份執著與秉性」始終未減。從現實中的門鄰,到愛好里的門鄰,詩人與書法家,詩與書法,伯歌季舞,親密無間。然而,入了江湖歲月催,詩人與書法家,還是走了不同的道路,詩與書法,終「不能殊途同歸」,何其遺憾,何其可嘆,一種「世事兩茫茫」的滄桑之感湧上心頭,此時,詩人對往事與現實的感慨油然而生,但最後一句 「終究/心有靈犀」筆者私以為是本詩的點睛之筆,故人相見,圍爐話舊,心內之歡暢不必待言,而詩情酒意,三言兩語,均是心有靈犀默契十足,「久別重逢非少年,執杯相勸莫相攔。」可以想像,滿腔桑梓情懷,相逢舊事,是多麼值得珍惜啊。
再比如《書法家與狗年》,題目雖平鋪直敘,內容卻有著許多歲月的痕迹在裡面。城牆還是老壽春的城牆,故人還是貪玩的總角少年,忘不掉的邱家老味道仍在心頭飄著余香,我們讀起它,會感覺到語言的平實,但是每一行每一段,一種活潑感躍然紙上,每一個句子里都是故事。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背負著許多歲月,而我們所背負的都是故事和人攢起來的歲月。很多年過去,無論命運身份如何輾轉,經歷容顏如何改變,回過頭,身後有老友,生活有詩文,怎樣都是一種快意的人生。書法有筋骨脈絡,詩歌同樣有,從書法的筋骨脈絡里,你可以找到書法家龍飛鳳舞里的氣勢磅礴,綿中裹鐵的暢然神氣,而從詩歌的筋骨脈絡里,你可以找到詩人長聲歌詠里的放達不羈,風骨峭峻里的細膩溫和。
我們總是習慣於對生活喋喋不休,卻很少會從一個具象的東西里找到與心靈的契合點,與之進行著思想的對話,所以我們的生活常常如一潭死水,暮氣沉沉。詩歌亦如是。它不是沉悶的東西,它有它的性格,它有孩童般的輕靈,有老友般的溫暖,有老者般的哲思,亦有智者的冷靜與圓熟。比如開篇的《書法與旗袍》,將兩種物象以詩意凝聚在一起,準確到位。旗袍源於滿族服裝,經過民國時期不斷改良,被中華民國政府於1929年定於國家禮服之一,改革開放以後重新成為中國民族服裝代表之一,它體現著女性美,亦象徵著傳統文化和美學,委婉地道出中國所特有的文化底蘊;而書法,在上下五千年的中國,是傳統文化藝術發展最具有代表性的民族符號,它莊重的儀式感與旗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書寫者的人格性情、精神氣度和胸懷在行雲流水間的一撇一捺里,一覽無餘。詩人將「書法」和「旗袍」兩種國粹放在一起,無論就哪一年代的審美標準而言,都具有著統一的美學意義。徐濤是本地書法家的代表人物,所以,看到徐濤,便想到書法,想到書法,便想到旗袍,酒後的書法家,揮筆而就的更是風流倜儻,充滿活力與情趣,而以老友的視野看書法,和看同為國粹的旗袍,竟如此相似,「低調內斂」也好,張揚風采也好,前世今生,它們都是「一對情人」,放在一起,便是一段佳話。詩人骨子裡的浪漫文藝的,他把交相輝映能稱之為美的東西用詩表達出來,讓毛筆與旗袍都活了起來,有了生命,風韻十足。
詩人寫景,寫物,亦寫人。景是那老壽春城的景,青石小巷、東門城牆、壽淮路、東津渡;物是那張揚裙擺的旗袍,風流自在的毛筆、人是那曾翻下城牆上學的少年郎,是「摟著凳子跳舞」的「愣頭青」,是端正倜儻的揮毫客;整組詩里都飽含濃濃的生活氣息,詩人把老城和老友的故事娓娓道來,使這樣的生活氣息又讓人感到一種久違的親切。這組詩中的敘事不僅僅是敘事,因為它們不是對事件、場景的簡單敘述和描摹,它們不單純止於「敘事」,其最後指歸還是抒發主觀情感——詩與書法同在,心與歲月想通。
兩位也是不拘小節之人,可以隨意開玩笑的親密關係給這組詩增加了許多趣味,比如《旺旺與書法》中,前半段詩人以年夜飯想到現代生活,從與一條狗偶遇說到狗撒尿圈地,風趣幽默地牽出了書法家的故事,接下去轉為勸言,無處不是調侃,又無處不關友情。幾十年歲月,此番新年,與徐濤重聚,親密可愛的情態在詩中時時表現出來,無論是筆尖還是紙端,所流露出的不拘形跡的淳樸友情,可見一斑。
周自倫與徐濤,相為門鄰的詩人與書法家,與這嘈雜世界交手多年,仍舊興緻盎然,在各自的領地悠然生輝,實屬難得。經年磨礪,世間紛紛擾擾,早已見分曉,惟往事與舊人,在時間的弧度里,仍有調侃的心性,讓人歡快不已。過去和現在,堆積了許多盛滿詩意的日子,究竟要怎樣面對歲月與偶然湧上心頭的衰老感? 這組詩給了每一個到了知天命年紀的人一個乾脆的答案——「老了就老了」,詩人有詩人的秉性,書法家自有書法家的執著,身後的大道曾足印遍地,歲月未還卻也知己未丟,倒是人生暢快模樣。
戴曉倩,1987年生人,人生閱歷不夠豐富,卻生就一顆多愁善感的心。偶爾插科打諢,時常弔兒郎當,抑鬱不得志的時候長喜歡抒發抒發情感,寥寥幾筆,聊以自娛。寫了十年的文字,耐心成形的沒有幾篇,而立之年,毫無建樹,重拾自己的筆,只是為了白頭時候,回頭有個一星半點回憶,不至於人生碌碌無為之上,還有空白記憶。
TAG:JH分水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