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里的中國古典夢境
曾創立了「決定性瞬間」理論的法國攝影大師Henri Cartier-Bresson亨利·卡迪亞·布列松在上世紀50年代訪問前蘇聯時,周圍的同行攝影師問他:「先生,請問您會拍攝自己的夢嗎?」,亨利·卡蒂亞·布列松欣然答道:「拍的!」。
風雅的宋朝是中國文化一次偉大的文藝復興。宋朝歷代帝王重文抑武,熱衷於文藝創作,可以說宋人的美學觀念至今仍在影響著中國人的審美。
在今天,我把自己對中國唐宋美學的痴迷融入到照片里,攝影對我而言不單是記錄現實的行為,也是夢境中潛意識的一種視覺反映。
一、皇城夢
《京華煙雲》
北京對於所有沒有來過的人都是一個夢。據說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演員梁家輝應大導演李翰祥之邀在電影《垂簾聽政》里扮演光緒皇帝,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北京。
在一個寂靜的雪夜,梁家輝騎著一輛破自行車,獨自一人穿梭在長安大街的故宮前。寂靜的夜晚和紫禁城的黑影彷彿讓他回到了幾百年前的古都,自行車輪壓在雪地上的吱吱嘎嘎的聲音彷彿是歷史的迴音。
更多的人來北京和這位扮演皇帝的演員感受是一樣的:希望看見那個遙遠的觸手可及的北京城,這裡有天子風範的紫禁城,有市井風俗的衚衕院落,也有那瓦藍的天空下凌厲的鴿哨……
深秋的京城,不免帶幾分閑散的慵懶。午後的陽光照射在琉璃廠的窗上,窗外爬藤的陰影則在窗上隨風擺動。紅木書桌上不知已經聚集了多少年的灰塵。拿起雞毛帚,輕輕地拂去灰塵,彷彿把歷史的真面目給揭開了。乾隆間出窯的瓷器,四千年前用於卜筮的商朝甲骨,也有待你仔細揩擦。還有靜靜地躺在書架上的線裝書,用你的手指輕輕碰一碰,你會發現飛揚的塵土已經一視同仁地光顧到這些古籍。
夕陽西下,它那金紫色的光線,穿過寂無人聲的宮殿,照著紅牆綠瓦也好,照著南池子大街的老樹也好,照著飄零幾片殘荷的頤和園的湖水也好,它的體態是蕭疏的,宮鴉在這裡,背著耀眼的金色的太陽,飛來飛去,便是一個不懂詩情畫意的人,對於這番景象,也會唏噓一下古往今來的歷史。
這一切不免讓我感嘆和一群遊客把臉緊貼在紫禁城三希堂的玻璃窗上,看著那些皇帝后妃的物件擺設,甚至深吸幾口氣,想聞聞那室內遺留的生活氣息。
最令人著迷的景象便是深夜的衚衕,這一刻,北京似乎才有一種讓你探個究竟的秘密。隱隱約約的燈火,不知誰家還在演繹老舍筆下的四世同堂的故事。諾大的京城正是有了這萬家燈火,才顯得冬日的溫暖。走在雪地上的吱吱嘎嘎的踏雪聲,彷彿是一出古典的雪夜訪友圖。
我在一個陰霾的下午登上了景山公園的萬壽亭,俯瞰整個紫禁城,一隻雨燕似乎在預示一場雷雨降至,驀然間,我覺得這隻雨燕就是宋徽宗的化身,這位孤獨的皇帝盤繞在紫禁城上方,不也在尋找那瞬息消逝的瑞鶴圖嗎?
二、姑蘇夢
《吳苑深處》
台灣導演楊凡拍攝的電影《遊園驚夢》可以說圓了許多人的一個蘇州夢,華燈初上的古典園林里,王祖賢反串俊朗的小生榮蘭和宮澤理惠扮演嬌媚的歌姬翠花,宛如古代才子佳人相約後花園的寫照,那百轉千回的「水磨腔」,一唱三嘆,留下了多少紅塵風流。一品竹笛飄出迂緩的曲調,婉轉在周廊影榭、幽篁曲水之間,宛若天籟。
我坐在蘇州平江路張家巷崑曲博物館的天井裡,看到古戲台上的對聯:看我非我我看我看也非我;裝誰像誰誰裝誰誰就像誰。站在戲台上,恍惚還能感受到當年人聲喧嘩、鑼鼓喧天的場景。透過戲台的光影,品味著台上台下的百態人生,彷佛看到了眾生的創造、抗爭與沉淪……
蘇州園林與崑曲,一園一曲,彼此間的勾連有若天成,《遊園》里「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動靜曲折、曲徑通幽的蘇州園林里的總是有中國文人孤獨的身影,在黃昏的小徑,他們憂鬱地感懷人世。而那位崑曲演員的水袖還依稀讓人回到古老歲月的殘夢中。
推開滄浪亭麵館極富古典風格的門扇,對面看見兩位吃面的姑蘇老人,他們將手中碗里熱氣騰騰的麵湯飲盡,然後慢慢相互攙扶走出門外,黃昏的陽光把他們的剪影和窗欞的圖案投射在一起,一如窗外的蘇州,昨日生活的色彩悄然褪去。
三、揚州夢
《遣懷》
唐-杜牧
落魄江湖載酒行,
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
贏得青樓薄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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