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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的錯漏和矛盾之處-番外篇

本來我是想等著把紅樓夢的最後一個關於死亡的專題寫完了,整理一個關於《紅樓夢》的BUG集,因為這本書里的前後矛盾和錯漏之處是在太多了。但是今天遇到的這個前後矛盾讓我直接寫不下去,氣得我只能改變計劃,決定先吐為快。

幾乎每一個小說作者對自己筆下的人物都飽含深情,小說里的每個人物,正面的反面的,主要的次要的,就像是作者自己生出來,寫作的人會傾注全部的心血去設定人物的命運,設計人物的細節。就連少年馬牧野寫他那小學生意趣的小說,都會詳細認真計劃好主人公的名字年紀以及社會關係。我因為想像力和架構能力的缺乏,不敢動寫小說的念頭,但是之前女性命運專題里的三個小短篇,也是很費了心思的。寫劉細君時,我甚至翻找當年長安到赤谷的距離,馬車的速度,以計算馬車到達赤谷所需要的時間。在文字之外費事費時,其實只是為了情節的真實和邏輯的連貫。

我想不通曹雪芹是怎麼回事。這本書我不過多讀了一些年頭,都能看出書中的種種錯漏。如果這本書真的是曹雪芹自己寫的,如果他真的在「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那我想說,那他對自己筆下的人物真的是太草率,太不負責任了。書中無法解釋的矛盾和錯漏甚至讓我懷疑,《紅樓夢》即使是前八十回,也並不是一個人寫的。

先說年齡。這是公認的《紅樓夢》最大的硬傷,根本無法細算。我只能說一個大概,並且我只不涉及後四十回。

林如海出任揚州巡鹽御史四十歲,去年剛剛死了一個三歲的兒子。「今只有嫡妻賈氏,生得一女,名黛玉,年方五歲」。賈雨村成為林黛玉的啟蒙老師,一年後,賈敏過世,林黛玉守喪。賈雨村閑著四處遊走,遇到冷子興。

冷子興開始演說寧榮二府,此時有幾個確切的年齡,賈蓉十六歲,賈寶玉七八歲。賈寶玉比林黛玉大一歲,那麼,可以確定林黛玉進賈府最大不過七歲。林黛玉的丫頭雪雁十歲,賈母認為她「一團孩氣」。

第二十三回,說賈寶玉住進大觀園後心滿意足,無所事事,寫了幾首詩。「因這幾首詩,當時有一等勢利人,見是榮國府十二三歲的公子作的,抄錄出來各處稱頌」。元春省親之後,賈寶玉十二三歲。而在第二十二回王熙鳳操辦薛寶釵生日是,說薛寶釵及笄之年,整十五歲生日。這幾個數字確實無誤,沒有問題。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和賈母聊天說說自己七十五歲,「賈母向眾人道:「這麼大年紀了,還這麼健朗.比我大好幾歲呢.我要到這麼大年紀,還不知怎麼動不得呢。」要算得上「大好幾歲」,至少應該是三歲以上。據此推算,此時賈母劊超過七十二。

第四十九回,大觀園裡多了不少人。其中有一處專門提到了大家的年齡。「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同歲」。

第七十一回,賈母八十大壽,連擺數日宴席。就算把第二十三回到第四十九回的時間跨度算成零,那麼在第七十一回的時候,薛寶釵已經二十三歲,賈寶玉二十一,林黛玉二十。這個年齡在當時如果還未婚嫁,已算是罕見。三十五回,賈寶玉因為思慕見傅家的老婆子時,提到傅試的妹妹傅秋芳「二十三歲,尚未許人」,是被哥哥耽誤至今。所以,寶黛釵的年齡明顯是算不過賬來的。

而晴雯死於第七十七回,死時十六歲。此時里賈母的八十大壽已經有些時間,而榮國府二管家的媳婦林之孝家的,曾要求賈寶玉要尊重從賈母房裡分過來的丫頭,要按規矩喊「姐姐」。

還有,王熙鳳的陪房來旺家的要娶彩霞為兒媳。旺兒的兒子要娶媳婦怎麼也得十五歲左右吧。來旺家的是王熙鳳的陪房,是到了賈府後配了賈府的小廝來旺的。王熙鳳嫁入賈府不過數年,巧姐在劉姥姥進大觀園時還不會走路,還需要奶媽抱著。和王熙鳳一起嫁進賈府,來旺家的如何生出一個十幾歲就要娶媳婦的兒子?這裡可以排除這個兒子是來旺的前妻所生,因為王熙鳳口口聲聲說這是他們王家的人。

關於年齡的謬誤還有很多,我不想再說了。如果願意大家可以把這些錯漏矛盾都解釋成在傳抄過程中抄錯了數字。而以下的錯漏和則數字無關,是怎麼傳抄都不可能抄錯的。

關於邢夫人究竟有幾個兄弟。

第四十九回,「原來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的,可巧鳳姐之兄王仁也正進京,兩親家一處打幫來了」。賈母便和邢夫人說:「你侄女兒也不必家去了,園裡住幾天,逛逛再去。」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艱難,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與他們治房舍,幫盤纏,聽如此說,豈不願意」。但是,在七十五回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出場,「邢德全雖系邢夫人之胞弟,卻居心行事大不相同.這個邢德全只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為樂,手中濫漫使錢,待人無二心,好酒者喜之」。這個號稱「傻大舅」的邢德全酒後吐真情,他和賈珍抱怨。

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來,乃拍案對賈珍嘆道:「怨不的他們視錢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錢勢-二字,連骨肉都不認了.老賢甥,昨日我和你那邊的令伯母賭氣,你可知道否?"賈珍道:「不曾聽見。」邢大舅嘆道:「就為錢這件混帳東西.利害,利害!"賈珍深知他與邢夫人不睦,每遭邢夫人棄惡,扳出怨言,因勸道:「老舅,你也太散漫些.若只管花去,有多少給老舅花的。」邢大舅道:「老賢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親去世時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個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長出閣,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帶來.如今二家姐雖也出閣,他家也甚艱窘,三家姐尚在家裡,一應用度都是這裡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來要錢,也非要的是你賈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夠我花了.無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無處訴。」賈珍見他酒後叨叨,恐人聽見不雅,連忙用話解勸.

----《紅樓夢》第七十五回

邢大舅詳細說了他們邢家的情況。很清楚,邢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根本就沒有提及他們還有一個兄長。那麼和王仁互為親家「打幫進京」的邢岫煙一家,如何解釋?難道是邢夫人的堂兄表兄?連胞弟邢德全都為錢翻臉的邢夫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婪取財貨以自得」,「吝嗇異常」,如若不是親兄長,她還能為堂兄或者表兄一家「治房舍,幫盤纏」?

關於鴛鴦的母親是不是一個聾子。

第四十六回,賈赦想娶鴛鴦做姨娘,打發了邢夫人來說媒,鴛鴦咬緊牙關就是不肯,對平兒和襲人說,別說是小老婆,就是大太太這會死了,明媒正娶娶她做大老婆,她也不願意。

邢夫人無計,吃了飯回家,晚間告訴了賈赦.賈赦想了一想,即刻叫賈璉來說:「南京的房子還有人看著,不止一家,即刻叫上金彩來。」賈璉回道:「上次南京信來,金彩已經得了痰迷心竅,那邊連棺材銀子都賞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便是活著,人事不知,叫來也無用.他老婆子又是個聾子。」賈赦聽了,喝了一聲,又罵:「下流囚攮的,偏你這麼知道,還不離了我這裡!"唬得賈璉退出,一時又叫傳金文翔.賈璉在外書房伺候著,又不敢家去,又不敢見他父親,只得聽著.一時金文翔來了,小幺兒們直帶入二門裡去,隔了五六頓飯的工夫才出來去了.賈璉暫且不敢打聽,隔了一會,又打聽賈赦睡了,方才過來.至晚間鳳姐兒告訴他,方才明白.

--《紅樓夢》第四十六回

被倉促叫來問話的賈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和賈赦彙報關於鴛鴦的家庭現狀並無虛假。賈璉說得很明白,鴛鴦的母親,是一個聾子。因為不知情,所以,賈璉並沒有以此阻止賈赦繼續糾纏的意圖。他說的是實情。

但是,在第七十二回,鴛鴦去看望生病的王熙鳳,碰巧王熙鳳睡著了。鴛鴦和平兒到東邊房裡,閑聊了一會,她們說到了王熙鳳的病可能是「血山崩」。

鴛鴦見說,不禁紅了臉,又悄笑道:「究竟我也不知什麼是崩不崩的,你倒忘了不成,先我姐姐不是害這病死了.我也不知是什麼病,因無心聽見媽和親家媽說,我還納悶,後來也是聽見媽細說原故,才明白了一二分。」

---《紅樓夢》第七十二回

這一回里,鴛鴦的母親可以和親家聊天,還可以和鴛鴦「細說緣故」,這一回里她明顯不是一個聾子。

關於賈母的生日究竟是幾月。

第七十一回,是賈母的八旬生辰,賈府操辦得很隆重。「因今歲八月初三日乃賈母八旬之慶,又因親友全來,恐筵宴排設不開,便早同賈赦及賈珍賈璉等商議,議定於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榮寧兩處齊開筵宴」。此處毫無異議,賈母的生辰是八月初三。但是,在六十二回,賈寶玉和薛寶琴,邢岫煙平兒同一天過生日,探春在細數府中眾人的生日時說:

大年初一日也不白過,大姐姐佔了去.怨不得他福大,生日比別人就佔先.又是太祖太爺的生日.過了燈節,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他們娘兒兩個遇的巧.三月初一日是太太,初九日是璉二哥哥.二月沒人。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

探春的精明才幹在整個賈府里和王熙鳳不相上下,她不至於記錯老太太的生日。她說,老太太和寶釵的生日在元宵節之後,在二月之前。

關於賈璉究竟有沒有兄弟。

冷子興在演說榮國府時說,「若問那赦公,也有二子,長名賈璉,今已二十來往了」。冷子興是榮國府周瑞家的女婿,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在賈府算是比較得主子重用的心腹奴才。他的消息來源應該準確。

他說賈璉是長子,可是全府上下都稱「璉二爺,璉二奶奶」;賈赦有二子,那麼次子是誰?

第二十四回,賈赦生病,賈寶玉去問候。在邢夫人那裡坐了一會。「只見那賈琮來問寶玉好.邢夫人道:「那裡找活猴兒去!你那奶媽子死絕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的黑眉烏嘴的,那裡象大家子念書的孩子!」

除了這一回被邢夫人大罵,賈琮還有兩次出現名字。一次十三回秦可卿死,府中人等都來了,賈琮也在其中;還有一次是五十三回,寧國府除夕祭祀祠堂,「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

我沒有關於中國傳統家族祭祀的知識,不知道是否只有嫡子進入正殿參與祭拜。但從此處的排位來看,賈琮在賈府的身份還是很重要的,至少比賈環重要得多。如果,賈璉是長子,他是次子,那麼稱呼上不是應該如「珠大爺」,「寶二爺」這樣排序,稱為璉大爺,琮二爺?而這三處關於賈琮的文字,根本無法說明他的身份。

我已經徹底混亂了。我也知道讀一本書讀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很無趣,甚至很有病了。可是,這些關於人物基本信息的連貫和完整,難道不是一個寫小說的人應該注意的嗎?十年批閱啊,曹雪芹這十年都在增刪什麼?

好吧。就算這些都只是細枝末節,都無傷大雅,無關主題,那我還有一些關乎「大雅」,關乎「主題」的困惑。

曹雪芹筆下的賈府,是當朝貴妃的娘家,是極富極貴的貴族階層。這種富貴不是我可以想像的,但我們可以通過比較窺得一斑。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都是「蘭台寺大夫」,「巡鹽御史」,這個二品的官職相當與現在的部級或者副國級。而林黛玉投奔外祖母,在賈府中時感覺自卑,生怕被人恥笑了去,動則稱自己是「民間的丫頭」。

我想不明白的,為何賈府這樣人家裡的貴族婦女會滿嘴粗話?王熙鳳我就不提了,她的日常用語就是「肏鬼」之類的詞。但畢竟她是當家人,當家的人粗野一點,也可以理解。可是,就連王夫人這樣的資深貴族婦人竟然也時不時地蹦出髒話粗話。

第二十八回,大家在王夫人房裡,說到一個叫天王補心丹的藥丸。寶玉和王夫人開玩笑「太太被金剛菩薩支使糊塗了」,王夫人道:「扯你娘的臊!又欠你老子捶你了。」接下來,寶玉要260兩銀子配一劑葯,王夫人道:「放屁!什麼葯就這麼貴?"

雖然這是家常的玩笑,但是「扯你娘的臊」,「 放屁」這樣詞語從王夫人口裡說出來也著實讓我吃驚。更加讓我震驚的是,林黛玉居然也會說這樣的話。

黛玉聽了,嗤的一聲笑道:「你既要在這裡,那邊去老老實實的坐著,咱們說話兒。」寶玉道:「我也歪著。」黛玉道:「你就歪著。」寶玉道:「沒有枕頭,咱們在一個枕頭上。」黛玉道:「放屁!外頭不是枕頭?拿一個來枕著。」

---《紅樓夢》第十九回

即使是我這般接近社會底層的中年勞動婦女,偶爾說一些類似「他媽」「放屁」之類的言詞時,都會有一點點的心裡負擔,擔心別人側目。而「肏」之類的詞我更是打死不會說的。我的階層限制了我的想像力,我無法想像,副國級家世的林黛玉說這樣的話,更無法想像讓林黛玉深感自卑的賈府女眷們開口閉口說把「死娼婦」「淫婦」這樣的話掛在嘴邊上。

但曹雪芹是從小見慣了豪門貴族的生活,難道豪門貴族的婦女們就是這樣說話的嗎?

曾聽人說《紅樓夢》是一本看破紅塵的了悟之書,我不以為然。紅塵的繁華曹雪芹倒是看了,卻不曾看破,更不曾了悟。這個話題太大,留待後續。今天我們先說點簡單的,技術層面的。

曹雪芹讓一僧一道來引領誤入紅塵的石頭,引領人間痴迷於情愛的眾生。很長時間裡, 我一直以為這一僧一道就是曹雪芹指給我們除卻功名富貴的另外一條道路,他們將石頭和我們帶回警幻仙子的太虛幻境。

我靈性有限,悟性不高。我不知道太虛幻境是一個什麼樣的終極所在。對於僧而言,大乘佛教的最高境界是菩薩,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卻實無眾生而滅度者。對於道而言,最高境界是粉碎虛空,白日飛升。那麼,太虛幻境究竟是佛還是道最後的凈地?

如果曹雪芹真的是以僧和道為引領,為何在人間,在他書中出現的道士和僧尼個個都粗俗不堪,甚至可以說沒有一個好東西?

賈敬在城外的道觀里修鍊,曹雪芹的原話是「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口氣的不屑和鄙夷很明顯。最後賈敬也沒有修成正果,而是被丹藥活活燒漲而死。二十九回清虛觀的張道士,溜須拍馬,虛假奉承;八十回天齊廟的王道士,是個買狗皮膏藥的,油嘴滑舌還兼兜售春藥。

饅頭庵的主持凈虛既不凈也不虛,她周旋於官府各家,根本沒有半點佛門清秀和莊重的樣子。她一路對王熙鳳拍馬奉承,最後以三千兩成功換王熙鳳出手相助長安府太爺的小舅子搶親,逼得金哥和李守備之子雙雙自盡。凈虛的女徒智能兒,更是在禪房裡就和相好的秦鍾雲雨起來。

攏翠庵的待發修行的妙玉,不懂何為「慈悲情懷」,何為「眾生平等」。除了作態的傲慢,她開口閉口就是「我們閨閣面目」。水月庵的智通與地藏庵的圓心這兩個女尼更是直接被曹雪芹稱為「拐子」,她們滿嘴「度他修行」,目的只不過「巴不得又拐兩個女孩子去作活使喚」。如果連後四十回里的「水月庵翻水月案」一起算上,所謂佛門那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曹雪芹究竟想讓這僧和道將我們帶往何處?曹雪芹自己相信佛家和道家的精神引領和救贖嗎?

我不讀脂評,對曹雪芹的身世,對索引派全無興趣。我只是單純地不相信一本寫了十年,增刪了十年的小說會有這樣的錯漏,不相信一個偉大的作者會對自己筆下的人物這樣草率。

這篇算是計劃之外意料之外的一個番外篇吧。大家可以笑話我讀書讀到這個樣子,是真真又無趣又無聊;指責我胡說八道妖言惑眾當然也沒有問題;如果能解答我的疑惑我更是感激不盡。

臨時變更計劃,匆忙成文,以上指出的錯漏只是部分,並不完整。非常歡迎各位踢館,所有的批評和指責請盡量具體,用原文的文字說話。靜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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