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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津鄉村記憶:遠去的老井

逐水而居,是所有動物的本性,人亦如此。

老井早就有了。可能是有了村莊,然後人們打了井;也可能是人們打出了井,然後圍井而居,才慢慢有了村莊。不管如何,反正,井是伴隨著村莊存在的。它陪伴哺育著村莊,度過了無數歲月。

故鄉的老井

 我的夢在飄雪的北方

皮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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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村莊有靈魂的話,那麼,井就是一個村莊的靈魂了。

我所居的村莊自然也有井。至於它存在了多少年,至今已無據可考。只知道當我記事的時候,趴在井邊,就可以在井壁上看到那兒長滿了黧黑的苔癬。這,讓人感覺已經是一眼老井了。

井雖老,水卻清澈,打出來,掬一捧,冬溫夏涼,嘗上一嘗,清冽甘甜。

在小一點的村莊里,一眼井要承擔一個村子的用水,來滿足全村的人、全村的家畜,還有全村的花草樹木的需要。大一點的村莊,一般則要打三四眼井。

我們村就有四眼井,東西南北街各一眼。北小街和北大街用的是同一眼井。

井在一個衚衕里。按說井應該在一個開闊的地方,這樣才能方便村人取水。可能原本它也是在村子裡一個開闊的地方,只是由於人類繁衍生息的原因,隨著村人的增加,需要蓋房建屋,井東西兩面住的人家一蓋房子,就把井圈在了衚衕里。不管如何,井就這樣靜靜地立在了那裡。

井口高於旁邊的地面,四周鋪有厚厚的老式青磚或一些扁平的青石,這主要是為了方便打水時打水人的站立和放置水桶。井呈圓形,井壁有層層的青磚砌成,一直往下,直至沒入水面。站在井口望去,水面悠悠而平,不知深淺,給人幽深遼遠之感。

瞞著大人,有時候我們會去井邊玩。膽子小的,趴在那兒,腿伸得直直的,兩隻手緊緊扣住井沿,伸長了脖子,探著頭,小心翼翼地往下望;膽子大的,就直接站在井邊的青石上,一邊嘲笑膽小的夥伴們,一邊漫不經心地往下望。

晴天的話,可以看到人和藍天白雲在水裡的倒影,不是很清晰。有時候也會看到水面盪起,那是一層層的漣漪,井那麼深,風也夠不著,怎麼會有漣漪呢?那時不知道原因,其實就是現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想來應該是有氣流引起的,可它離地面那麼高,氣流是從哪兒來的呢?究竟如何,現在也懶的去探究真相了。

如果探下頭去對著井裡大喊,會有迴音傳來,帶有"嗡、嗡"的底音,這一般都是那些膽子大的孩子們乾的。

有時候,調皮的孩子們會拾來土坷垃蛋、碎磚頭塊兒什麼的往井裡仍,扔過,再趕緊趴在井邊往裡看,井裡面就會傳出"咚、咚"的響聲,還會把藍天白雲的倒影砸成一塊一塊的,雜亂斑駁,無聊的孩子們愛聽、愛看,樂此不疲。

孩子們往井裡投磚頭石塊時,如果被路過的大人發現,自然是免不了一頓臭罵,還會嚇唬他們,說"填井填不滿,明年落個瞎子眼"。少不更事調皮搗蛋的孩子們別的可能不怕,一說到要瞎眼那可分外起作用,多數人只投過一次就再也不敢投了。如果不巧回頭又遇見家長,他們還會把這事告訴給孩子的父母,孩子到家自然又要挨上一頓打罵和教育。孩子們終於明白往井裡扔東西是萬萬不被允許的。

陰天的話,水看起來就會模模糊糊、幽幽可怖。如果下起零星的小雨,雨滴不停地落到井裡,可以看到水面濺起許多水花,就像鍋里沸騰的開水一樣。我們自然是一鬨而散,都跑回家避雨去了。

在井邊玩,被家裡大人知道,是免不了一頓責罵的,有時甚至還會挨打。打罵之後,還要嚇唬一通,說井裡藏著老冇,老冇會把小孩拽到井裡,和它做伴,再也不叫出來了,出不來,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嚇唬很有效果,當然也有一定的後果。效果就是多數的孩子不敢去井邊玩了,安全多了;後果則是孩子們到長到能擔水需要給家裡擔水(挑水)的時候卻又不敢獨自去井邊了,又要父母一番說教。

說到老井,不能不說說擔水(又稱挑水)。擔水是村人每天的必修課。家家都備有擔水的工具:一根扁擔,兩個水桶;井繩多是共用的,常年放在井邊,而有的村子則是自備井繩,擔水時攜帶,用過再帶回家。

水桶開始時是鐵箍的木桶,木桶經水後很沉,為了能減輕擔水時的重量,在不用的時候都會放在太陽底下晾曬。風吹日晒水浸,濕濕乾乾,有的木板就會糟爛掉,需要及時更換,不然就會出現"短板效應"。後來有了洋鐵桶,就輕多了,也不會出現短板了,於是逐漸流行起來。

井繩呢,有兩種。來回鉤的,用著麻煩但不容易往井裡掉桶,一般都是生手使用。單鉤的,用著簡便卻容易掉桶,一般都是壯年老手使用。判斷一個人打水的手藝如何,看他用什麼樣的打水繩就可以了。

擔水是個技術活。

首先說打水。用井繩系住水桶,放繩把桶放入井中,身子站著,在水桶似接觸而又未接觸水面時,左右來回擺動繩子,然後猛地彎腰,水桶趁著這個猛勁,傾倒超過九十度,水就進入桶里,壓著水桶下沉,一會兒水桶就滿了。如果沒有超過九十度,水就進不到桶里,打水就失敗了,需要再來一遍。

技術高的一遍就成,而有的人需要打好幾下。

水打好以後,要擔回家。擔水多用右肩,把扁擔的中間放在肩膀上,右手扶著扁擔,挺直身子,快速地邁著小碎步,左臂甩動著保持平衡,走路要穩,這樣,才能保證桶里的水不灑。有的女人在擔水時還會扭動如水的腰身,靈活柔美,婀娜極了。這是老擔水家的功夫,看起來那叫一個藝術。

初擔水者的動作就不是那麼協調了。不是扁擔沒放好,就是步子沒邁好,要麼就是節奏沒控制好,或者是肩膀受不了,走路是一步三晃,踉踉蹌蹌,時不時水桶還老碰到小腿或腳後跟,水灑一路不說,還會引來路者的鬨笑,到家一看"喲,怎麼剩半桶水了?"

打水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失手,水桶掉落井中也是有的,那就需要打撈。打撈多用抓勾或類似抓勾的東西,抓勾頭朝下,用繩子固定住另一頭,下到井裡,提著繩子上下左右來回晃蕩,這需要一份耐心,性急的人是做不得的。打撈上來的東西不一定是剛剛掉下去的,有時候還會有其他物品,一隻鞋子了,一件衣服了,一個孩子玩的銅箍了等等都有可能,這些應該是那些在井邊玩耍的孩子們掉落的,他們當時也不敢吭,現在終於大白於天下了。

如果是淘井,撈出來的東西會更多。井用的日子長了,孩子們扔的雜物、打水人不小心掉落的東西,加上隨水湧出的沙石土礫,就會擋住出水的水眼,影響出水量和水質。

這就需要淘井。淘井是村裡的大工程,許多人都要參與。趁著夏天,搭一個大架子,可以絞盤的那種。如果水多,就要把井裡的水抽一抽,要兩三天;有時井裡水很少,打水不易,也需要淘井。淘井時各家都要提前儲備一些水,抽得差不多了,淘井的人穿上下水用的皮衣褲,有時是赤身。幾個人輪番下井,把那些能挖到的東西都裝到桶里,上面的人把桶拉出來倒掉。

井淘好以後,停幾天,水慢慢又滲透出來,澄澈幾天,村莊就又可以喝到清澈甘甜的井水了。

童年和井有關的趣事有很多,還記得一件事——沿井邊。那時過年興熬夜(方言又叫熬gang),大年三十夜裡人們不休息,要一直坐著熬到天明,然後去各家拜年。在拜年之前,先要除病去災,去寨上去井邊走走轉轉,還會liu著一個祖祖輩輩流傳的曲子"沿沿寨,不生賴;沿沿井,不腿疼。"它流傳了多少年?效果又如何,人們並不去深究。反正村裡誰的腿疼了,就會有人說"去年沒有去沿井吧?下一年可不要忘了!到了下一年,這個人一定是會去沿沿井的。

時日流逝,村裡一番兒一番兒的孩子慢慢長大並學會了汲水和擔水。平靜的水面,隨著水桶的起落,爛銀子似地蕩漾波光,村裡的大街小巷留著擔水時洒水的痕迹和歡笑。村子裡時時能聽到木桶擊水或者桶幫與井壁磕碰的聲響。老井、清新甘美的井水,還有井邊的許多故事都已經沁入體內,沁入村子的角角落落,老井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無私養育著整個村子。

終有一日,老井老了。老井老了,出水並不少,水的味道也還是那麼甜美。可村子裡新出現的壓水井是那麼便利,不用出家門,往壓水井裡倒點引水,壓幾下,水就汩汩地流出來了,誰還會跑那麼遠去擔水呢?沒有誰,除了村裡的一些老者。

後來又有了提水井,連引水都不用了,抓著木柄斜著往上一提,水就流出來了,更是方便快捷。再後來是抽水井,動動手,推推閘刀就可以了。至於現在,家家都用上了自來水,精緻的水龍頭輕輕捻動,水就噴涌而出了。

老井自然慢慢也就無人問津了,井口長滿了青苔和雜草,草長的很茂盛。井,就藏在草叢中,藏在村子的角落,藏在遠去的時光中,它就像被村子集體給遺棄了一樣,無人光顧,無人過問。

井口原先還用石板蓋著,說是保護,說不定哪一天興許還用的上。後來還蓋著,說是怕不懂事的孩子在這兒玩掉進去。再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填埋了,有一次我從那兒經過,只看見一個半人深的圓坑。幾年後再去,坑也沒有了,它已經成了一戶人家院子的一部分。

清流不再。

和老井有關的東西也慢慢消失了。扁擔,水桶……

一種姿勢從此消失,只留下鄉情和鄉愁在回憶里,從歲月的天空滴落,點點滴滴落在心頭。在一個春天,懷鄉如新月一般靜靜在一個人的天空升起……

鄉村往事:燒蒜

燒蒜就是燒大蒜。

趁著做飯的時候,把幾頭大蒜,埋在地鍋爐灶下面即將燃盡的木炭火灰里,連焐帶燒,停上十幾分鐘的時間,蒜就熟了。熟了以後,把它從灰里扒出來,揭掉蒜皮,即可食用。

燒好的大蒜,口感略有些面,辛辣之氣已無,那些燒的很的,吃起來還有焦香之感,那個時候的孩子們還是比較喜歡吃的。

雖然喜歡,但是燒蒜既不是食物,也不是菜肴,一般人們也不會大量去吃。

那麼人們都會在什麼時候吃燒蒜呢?這就需要了解一下燒蒜的作用。燒蒜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它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前豫北平原部分村莊的村民用來治療拉肚子的一種醫療物品。

在當時的豫北農村,除了姜無法種植之外,那些蔥啦,蒜啦,各家各戶多多少少都會種上一些,作為日常生活中所吃飯菜的調味品。

蔥姜蒜除了能讓飯菜的味道鮮美以外,有時候吃了還能治病。俗話說的好,"吃好蔥姜蒜,病痛少一半。"那時候,農村的醫療條件不是太好,大的村莊還好一點,會有個赤腳醫生;小一點的村莊,甚至連個醫生也沒有,得了病,還需要跑到鄰村去看。病情稍微嚴重一點,就要到公社、縣裡了,這些當年村裡的醫生們,讓他們看些止疼消炎退燒什麼的,還行;其他的,也是束手無策。

看病問葯的艱難,讓村裡的人們慢慢積累了許多生活的經驗。他們發現,一般人們肚囊上的毛病,像什麼肚撐肚脹,肚疼,拉肚子,肚囊不好,不想吃飯了,等等,吃上兩天燒的大蒜,癥狀都可以緩解或消失。

燒蒜應運而生。印象里,我就吃過好幾次燒蒜,用來治療肚疼。嘿,你甭說,真的還挺管用,一般吃兩天,肚子就不疼了。

村裡的孩子們,有時候就是大人的肚子不好受了,也會吃上幾咕嘟燒蒜。那個時候,只要村裡的孩子一說"肚子有點不好受哩",大人們就會說"沒事,燒幾咕嘟蒜吃吃就好了。"有時肚疼拿了葯,孩子卻嫌苦,不想吃,大人也會燒上幾咕嘟蒜,讓他吃了了事。燒蒜治肚子,我們那個時代經歷過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燒蒜需要用到地鍋。燒地鍋做飯時,燃盡的灰燼都會落到爐灶的下面,還有餘熱,再從燃著的柴火里撥弄一些還燃著的出來,抲撈到下面,把成咕嘟的蒜埋進去即可。

飯做好了,把埋進去的蒜扒拉出來,濃郁的燒蒜香就會順著鼻子飄過來。肚子有毛病的孩子剝著吃著,肚子沒毛病的兄弟姊妹們忍不住那誘人的香氣,也會要吃,大人就會趁著地鍋沒有完全熄滅,引燃幾把柴火,再埋幾咕嘟蒜進去。

在那個零食缺少的時代,燒蒜既可以治療肚疼,還可以過一下我們的饞癮。有時候我們特別想吃,就會讓其中一個人說肚子不好受了,大人呢?就會燒蒜給我們。想想,那時的我們也挺調皮,那時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後來經濟好轉,醫療條件不斷改善,村裡的醫生不斷深造,其醫療技術越來越高,藥品種類增多,治療效果也不錯,加上煤球爐,燃氣灶相繼進入家家戶戶,地鍋逐漸退出人們的生活,沒了地鍋,沒了柴火的灰燼,也就沒了燒蒜的地方,自然也就沒人去燒蒜了。

再見了,燒蒜。

再見了,那平淡的歲月,那遠去的舊時光。

作者簡介:李東方,新鄉市作家協會會員,延津縣作家協會理事,代表作《六月,想念父親》《丟失的故鄉》《鄉村往事》。文觀:發現生活之美,展現生活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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