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艾洲民間故事
【杜艾洲簡介】1963年10月出生，安徽省碭山縣人，宿州市民俗研究會顧問。
多嘴（外一則）
杜艾洲
天剛麻麻亮，一胖一瘦兩個老漢結伴去趕集。
瘦老漢家裡有台木質手推捲煙機，他吸的煙都是自家手工卷制，長長的，自己吸。
瘦老漢吸了幾口，就把煙捲掐滅了，別在了耳朵上。兩人開始一邊走路，一邊聊天說話。
瘦老漢說：這人啊，千萬不能多嘴。昨天二狗子家和三膩歪家吵架了，你知道嗎？
胖老漢說：光知道吵架了，不知道是啥原因。
瘦老漢嘆了一口氣，說：唉，還不都是因為二狗子多說了一句話。三膩歪去井沿打水，打了兩筲水，放在了井台上，拿個扁擔橫在井檯子上和人拉起呱來沒完沒了。二狗子走過來，看三膩歪沒有走的意思，就說：三膩歪，你娘在家等水都等急了，你還不趕快回家。三膩歪挑著水筲回到家，看見他家二大爺從他娘屋裡出來，三膩歪心裡一沉，就給他娘耍起了臉子。他娘問：你這是咋的了？三膩歪脖子一擰，吼道：你聽聽外面都咋說咱了。娘問：咋說咱？三膩歪說：二狗子分明是說你和俺二大爺不幹凈。
胖老漢說：你看這呱拉的！三膩歪的二大爺是誠心幫襯他娘倆，哪有這檔子事。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
瘦老漢接著說：三膩歪他娘那個委屈啊，死的心都有了。她擦擦眼淚，起身就去二狗子家討個說法。你知道，二狗子他娘也不是個饒人的主，兩人一來二去，這不就吵起來了。
胖老漢說：這話可不能亂說，家醜不可外揚。
誰說不是呢。瘦老漢說：我這也就是給你說說，換了別人我也不說。
胖老漢看看瘦老漢，突然發現瘦老漢耳朵上的煙捲一明一閃的，掐滅的煙捲有著起來了。
胖老漢正想提醒瘦老漢，想起瘦老漢剛剛說的別多嘴的話，話到嘴邊又咽到肚子里去了。
兩人繼續走路，胖老漢看著瘦老漢耳朵上的煙捲越燒越旺，心裡憋得慌，這是說好還是不說好呢？他沒有了主意。
胖老漢問：這多說話真的不好嗎？
瘦老漢說：這還用問么，真的不好。
胖老漢點點頭，他不敢直視瘦老漢耳朵上的煙捲，就這樣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走著。
瘦老漢頭上戴了一頂馬猴帽，帽子上有四個洞眼，露出一雙眼睛和兩隻耳朵，其餘部分裹得嚴嚴實實，馬猴帽的確暖和。
煙捲在晨風的吹拂下越燒越快，眼看就要燒著馬猴帽了。胖老漢心裡急，又問：這要是親眼看到的事情，也不能說嗎？
瘦老漢不耐煩地說：你說它幹啥呢，說了對你有好處嗎？
胖老漢心裡憋屈，強咽了兩口吐沫，把剩下的半口吐沫吐在手心裡，雙手使勁地搓搓，搓出一股暖意，同時也打定了主意。
馬猴帽用棉線編織，本應該是軟融融的，可瘦老漢的馬猴帽可能從來都沒有洗過，被腦油槳了一層，顯得硬邦邦的。煙捲貼著馬猴帽著了一截，才勉強把馬猴帽燃著了。
燃著的馬猴帽散發出一股腦油的腥味，劈啪啪作響。瘦老漢終於感覺到了，連忙把帽子從頭上連扯帶拽地脫了下來，扔在地上，雙腳不停地跺。
火滅了，瘦老漢拾起帽子，同時也撿起被跺扁了的四、五寸長的煙頭，使勁地瞪著胖老漢，問道：我這帽子都燒著了，你也沒有看見？
胖老漢攤攤手，一臉無奈地說：看到了，不是你不讓說嗎？
窮女婿作詩戲老丈人
老丈人共有三個女兒，大女婿出身書香門第，家庭富有；二女婿讀過私塾，家境一般；三女婿大字不識一斗，窮困潦倒。
大年初二，女婿女兒都要到老丈人家來拜年。
大女兒家大馬駕著一輛敞篷車來到了老丈人家，車剛入村口，滿村的孩子們歡呼雀躍，跟在後面跑著看稀罕。老丈人家的小院里也是擠滿了人，這個說馬兒真俊，那個說敞篷車真新，看熱鬧的人把個小院擠得水泄不通。
老丈人臉上笑開了花，沒等女婿女兒進屋磕頭，就樂呵呵地走了出來，光禿禿的頭頂上扣著一頂黑色棉帽，兩隻帽耳巴忽閃忽閃地不停搖晃著。他一邊吆喝人們讓開一條道，讓女兒女婿屋裡坐，一邊忙不迭地卸車牽馬，把馬兒栓到院中的一棵大棗樹上。
人群散開後，二女兒女婿來了。二女兒是騎著毛驢兒來的，一身灰色的毛驢兒膘肥體壯，毛驢兒的臉上有幾塊白毛，像綉上的花朵，驢耳上系著紅繩，愈發顯得驢兒精神。
二女婿扶著媳婦下了驢子，自覺地把驢兒栓到了院門口的一棵老槐樹上，然後陪著二女兒手提點心進入院門。岳父岳母、大女兒、大女婿門口迎接，噓寒問暖，招呼進屋喝水取火。二女兒、二女婿拿塊紅布鋪地，雙雙跪地給老丈人、丈母娘磕頭拜年。
天已過晌，唯有三女兒還沒來到。堂屋裡的八仙桌上擺放的一盤炒花生已被大女婿、二女婿聊天吃完了。家裡已沒有炒花生續放，老丈人索性把炒花生盤子撤了，招呼老伴上菜。
四盤子菜端上了八仙桌。一盤蔥拌豬耳朵絲，一盤老湯煮豆芽，一盤涼調豆腐，一盤生拌蘿蔔絲。就在老丈母娘準備把一盆白菜燉豬肉端上八仙桌的時候，三女婿推著獨輪車吱溜吱溜地進到院里來了。
老丈人掛著一副冰霜臉坐在堂位上，身子動也沒挪動一下，三女兒招呼娘進屋坐下請頭，娘沒敢坐，三女婿乾脆就跪在門外，索性給滿屋的人都連磕三個響頭，算是拜年。
磕過頭，三女婿就坐在了門口的位次入席吃飯。老丈人手把酒壺，斟了一盅，三個女婿連忙起身，為老丈人敬酒。酒敬三巡，老丈人搖搖酒壺，開始說話了。
在大女婿和二女婿聊天時，老丈人聽到大女婿說外國有金屬做的飛機能像大雁一樣在天上飛，還能載人，把他聽得神魂顛倒，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老丈人想藉機讓大女婿露一手，也讓三女婿見識見識。於是就說：「恁三個女婿每人作一首詩吧，作對了就喝酒。」
大女婿、二女婿表示贊成，三女婿不言語。
老丈人出題了。他說：「什麼有膀翅沒毛翼還會飛，它是怎麼變成的？就以這為題作詩。」
大女婿開始作詩，出口成章。「膀翅膀翅一膀翅，天上的飛機有膀沒毛翼，聽說它是金屬做，您說是的不是的？」
老丈人裝作有見識的模樣來，直呼「是的，是的，是的。」二女婿拍手鼓掌，三女婿不知道飛機是什麼玩意，仰臉看著屋脊，一臉茫然。
老丈人忙給大女婿斟酒，大女婿接過酒盅一飲而盡，神采奕奕。老丈人把跟前的那盤豬頭耳朵往大女婿面前推推，說道：「作得好，作得好，快吃菜。」
輪到二女婿作詩了，二女婿似乎早就心中有數了。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口水，放到八仙桌上，昂頭思索一會，吟道：「膀翅膀翅一膀翅，蜻蜓有膀沒毛翼，大家都說它是水車子變，恁說是的不是的？」
大女婿伸出大拇指，連連誇讚二連襟的詩作得好！老丈人也跟著說：「是的，是的。」
老丈人同樣給二女婿斟了一盅酒，二女婿把酒盅接過來沒有馬上把酒喝掉，而是放到了八仙桌上。他看看三連襟，故意拖延時間，想讓三連襟多一會時間思考，別把三連襟弄得太難看。
三女婿雖窮但不憨，他知道二連襟以蜻蜓作詩是故意給他做得一個引子，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會藉機聯想到知了有膀沒毛翼，它是爬拉猴變的。
二女婿喝了老丈人斟的一盅酒後，三女婿故作玄虛，不急於作詩，而是提筷捯菜。老丈人不高興了，一把奪走了他的筷子，怒氣沖沖地說：「不作詩，不能吃菜！」
三女婿看了老丈人一眼，多年來老丈人看不起他這個窮女婿，一次次地奚落他的一幕幕不禁浮在眼前。他看著老丈人的拿頂破棉帽的兩個帽耳巴上下搖晃，不禁詩興大發。
三女婿清清嗓子，搖頭晃腦地開始作詩。「膀翅膀翅一膀翅，老丈人頭上的帽子有膀沒毛翼，人家都說它是老丈母娘做，恁說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大女婿勃然大怒，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抓三連襟的衣領，拳頭還沒伸出，就被老丈人制止了。老丈人連忙說：「是的，是的。」
無奈，老丈人給三女婿斟了一盅酒。
註：圖片來自網路。
《皖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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