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向外國人介紹我國古代詩歌的好處？

怎樣向外國人介紹我國古代詩歌的好處？

——以杜牧的《山行》為例

丁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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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為了使外國學生對中國文化多一些了解和理解，經過協商，徵得他們同意，我的漢語課每周抽出一刻鐘左右時間領他們讀一首中國古代著名詩歌。今天讀的是，唐代詩人杜牧的這首《山行》。

領讀、解釋部分詞語詩句、簡單串講全詩意思以後，發現學生多數臉上現出迷茫、冷淡的表情，意思大概是：這首詩好在哪裡？疑問與質疑的成分，兼而有之。

有一句話，叫做：一張白紙，可以畫最新最美的圖畫。追溯起來，這句話的意思很早就有人說過。比如說，孔子的「繪事後素」（見《論語·八佾》），大致就是這個意思。但是，面對中國古代文化知識近乎一張白紙的歪果仁，講解我國古代詩歌的好處，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文化不同，審美觀念差異，無法知道哪一點能夠打動他們。這種情況下，我們只有盡量多說一些，多列舉要點。如同散彈槍打把，總有命中目標的小彈丸。

首先，我告訴他們，中國古代詩歌因為漢語的一個特點：一個音節用一個漢字表示，一個字通常就是一個詞，可以自由運用。因此，詩歌句子的長度可以控制自如，一個詩句兩個字、三個字、四個字、五個字、七個字，完全由詩人決定。當然，中國人偏愛五個字一句的和七個字一句的長度，所謂五言詩和七言詩。結果，一首詩用漢字寫下來，形式上就具有整飭美。四方形，橫看，豎看，斜看，都能連成筆直的線條。最後，輕輕來一句「請問你們的語言可以這樣寫詩嗎」。這個問句，收到了靜場——使整個教室鴉雀無聲的效果。

其次，我告訴他們，中國古代詩歌原本都是跟音樂、舞蹈三位一體的，是用來演唱的。因此在音樂上有嚴格的講究。尤其是格律詩，在語音上有著各種對應規則需要遵循。語音上，詩句的每個字有聲調的平仄的規定，偶數句最後一個字有韻母的和諧要求。這首《山行》，可以表示如下：

仄仄平平仄仄平（ia），仄平平仄仄平平（ia）。

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仄仄平（ua）。

個別平仄不符合規定的地方，都做了補救（拗救）

再次，可以告訴他們，中國古代詩歌的作者，大多是有多方面文藝修養的文人。比如說，有的人本身就是畫家，不會畫畫兒的，也多懂得繪畫的道理，懂得欣賞繪畫的美。因此，常常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追求與講究。《山行》詩中，高高的寒山（秋天的山），灰白色的石徑，白雲，人家（村居），旅行者（停車賞楓的詩人），紅葉，就構成了一幅美妙的深秋山行圖。

還有，我告訴他們，理解一首古代詩歌，不能只是孤立地讀它，往往需要把它放在整個文學史上，聯繫其他相關的詩歌，進行比較，才能看出它的好處。舉《山行》為例，讚美深秋景色，表現詩人愉快心情，單獨地看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如果了解到中國歷代文人有悲秋、傷秋的傳統，大部分有關秋天的詩歌都是表現傷感之情的，只有為數極少的詩歌作品，是讚美秋景、表現詩人好心情的。與眾不同，但同時又說出一定道理，因而令人耳目一新，精神振奮。因為在中國大部分地區，秋季草木都會幹枯死亡，所以，秋天被認為是萬物肅殺、生命終結的季節。

此外，我還發揮了一下，告訴他們，對「霜葉」的讚美，可能有象徵的意義。霜葉可以象徵經歷苦難之後仍能展示其美好一面的事物。它可以是對品德的讚美，它也可以是對閱歷的讚美——比如說，對中老年人魅力的肯定。打個比方，二月花如小鮮肉，霜葉如老戲骨。

經過如上這一番闡述，多數學生的臉上悄悄改變了表情的顏色：不再是迷茫、冷淡，而有了熱情，有了領悟，有了神往。

2018-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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