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走向：握手言和還是「槍林彈雨」？

林發勤 李燕雲

中央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

2018年3月2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備忘錄，根據「301調查」結果，將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大規模徵收關稅，並限制中國企業對美投資併購——特朗普對華揮起貿易戰大棒。中美貿易形勢愈加緊張。這發生的原因是什麼，中美雙方、國際持有什麼態度，未來可能的走向、結果是什麼。

一、特朗普為什麼要揮起貿易戰大棒？

1.縮減美國長期貿易逆差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當前，全球經濟復甦發力，逆全球化思潮興起。基於這一背景，特朗普揮起中美貿易大棒的一個重要依據是中美長期逆差。2017年美國對華貨物貿易逆差高達3752億美元。特朗普政治集團試圖通過降低中美貿易逆差而引導美國產業迴流、降低失業率、促進經濟增長。

2.保持美國經濟和技術的領先地位

美國針對中國的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自主創新進行「301」調查，旨在通過制定高端產業的法律法規抑制中國產業從低端向高端轉型，保持美國技術的領先地位，如美國徵收高關稅涉及到的產品卻都是很重要的產品，例如新能源汽車、高鐵、通訊技術，都是中國製造2025中計劃主要發展的產業。從經濟發展速度看，2018-2019年，美國預期GDP增長率保持在2%左右，中國預期GDP增長率位於6%~8%之間。中國經濟的迅速崛起，威脅到了美國的經濟地位。事實上，美國對各個時期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都發動過貿易戰，例如60年代對德國，80年代對日本。

2.彰顯白宮的威嚴和領導力，為政治服務

作為共和黨的非主流力量，特朗普憑藉「公平貿易」執政理念與「平衡貿易」觀贏得選票，這可能只是表象。特朗普上台後核心團隊隔三差五地走馬換將，表明特朗普對華問題上如此貿然決斷，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其想彰顯白宮的威嚴和領導力，而對中美長期貿易戰略缺乏認知。這讓民眾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維護美國利益、尤其是維護基層民眾的利益的人，這樣就可以牢牢抓住基層民眾的選票。

二、中美貿易戰的各方力量態度

特朗普行為不可預測。特朗普招募的內閣班底與中國敵對、反對自由貿易的鷹派色彩濃厚，尤其是白宮內新設立國家貿易委員會經濟顧問彼得·納瓦羅，著《被中國殺死》，書中對中國觀點頗為偏激危險。美國商務部長羅斯曾表態稱中國是「保護主義最嚴重」的經濟體，更表示那些違反貿易規則的國家應該「被嚴厲懲罰」。特朗普高級顧問安東尼-斯卡拉穆奇也表示，如果中美開打貿易戰，中國將付出更高代價。華爾街日報3月23日發表文章，宣稱「發起貿易戰的是中國，而非特朗普」。可見，美國政治界和部分商界認為，中國的迅速發展發展已經威脅到了美國，其持有的態度比較偏激。同樣，美股也反映劇烈。與前五次301條款促使美國股市上漲不同，這一次特朗普剛簽完文件，美國股市連續暴跌，中國的股市也跌。這反映了跨國公司、民眾對中美貿易戰可能的後果的擔憂。然而，美國白宮、國會、國務院等行政部門嚴重脫節，各方面缺乏整合力量、全面遏制中國的準備。

中國備戰促和。對於美國行為，中國商務部和外交部已經堅決表態，堅決反對美國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行徑。特朗普簽署總統備忘錄後，中國商務部3月23日緊接著發布了針對美國進口鋼鐵和鋁產品232措施的中止減讓產品清單，擬對自美國進口產品加征關稅。該清單涉及美對華約30億美元出口，包括鮮水果、乾果及堅果等產品。「30億美元」是一個十分合適的數字，既表明了中國不畏打，也為中美日後的討論和磋商保留了餘地。另外，美國小麥協會發表聲明，強烈抨擊特朗普為了保護美國的鋼鐵業而犧牲農民的利益。3月26日，中國對原產於美國、歐盟、韓國、日本和泰國的進口苯酚機型反傾銷立案調查。當前，國際輿論批評美國政府單方面挑起貿易爭端，許多國際人士認為中美開打貿易戰對雙方均沒有好處，特別是美國。

三、中美貿易戰的可能走向

可能走向之一：中美雙方利用徵稅清單真正實施之前的期限，針對雙方訴求展開積極談判，達成和解方案，美對中的徵稅清單不實施。

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宣稱，將在15天內製定對600億美元中國商品徵收關稅的具體方案以及公示30天；同時，就相關問題會向世界貿易組織起訴中國。此外，美國財政部將在60天內出台方案，限制中國企業投資、併購美國企業。在期限內，雙方頂層通過談判進行磋商，圍繞中美雙方的訴求展開積極協商，最終達成和解。

如果美國白宮的訴求是在中美貿易逆差。在全球價值鏈中，雖繞貿易順差在中國但是，利益順差在美國，加上美國的服務貿易順差，中美貿易逆差的衝突會減小。那麼，針對中美貿易逆差，中國或增加對美國的進口，或自願限制對美國的出口；美國則可以通過提高自身產品競爭力減少中美貿易逆差。「301調查」針對的是中國的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自主創新，意在抑制中國產業從低端向高端轉型。如果美國白宮的訴求集中在這點，而轉型升級又是中國發展的必然要求。那麼，中美通過談判，可以就技術產品進行磋商，最終結果是中國擴大對美技術產品的進口，美國可能會限制部分中國技術產品的出口，但不徵收關稅。

如果美國白宮的訴求主要是擴大中國的開放程度。目前，中國的行動基調是「穩重求進、高質量發展」，美國顯然對這一速度和水平不滿意——中國需要快改、快開放。中美雙方是否達成和解取決於是否接受比特朗普想像的慢一些、比中國計劃的快一些的中間速度；然而，這一點很難實現。綜合來說，圍繞中美訴求展開積極磋商，能夠大大降低貿易摩擦，因而對雙方經濟影響的幅度也是較小的。

可能走向之二：談判不成，徵稅清單部分實施或全部實施，並且，中美貿易戰強度或有逐漸增加趨勢。

考慮美國各界對話認知發生了深刻變化，自下而上通過傳統利益集團、民間組織院外活動影響白宮政策的渠道大幅收窄。而中美雙方頂層外交通過談判，儘管雙方有所讓步，但是針對雙方訴求並未達成和解，美國將徵稅清單部分實施或全部實施，並且，中美貿易強度存在逐漸增加趨勢。

美對中徵稅的產品主要鎖定在中國科技、通信和知識產權領域，這部分產品的關稅一旦提高，會衝擊技術產品的行業需求，對中國技術產品的出口產生較大影響。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表示，中方不想跟任何人打貿易戰，「但如果有人非逼迫我們打，我們一不會怕，二不會。」在美國特朗普總統簽署備忘錄之後，中國商務部迅速回擊，擬對自美進口的水果、農產品等領域產品加征約30億美元產品關稅。然而，僅對該領域產品加征關稅體現了中對美的「和解」仍保留期許。

但是，如果美國仍一意孤行，不僅中國600億美元商品全部徵稅，徵稅清單由技術產品向其他產品逐漸擴展，除技術產品外，下一步美有可能會對中國的家電、玩具、紡織等貿易逆差較大的產品徵收高關稅，關稅覆蓋範圍逐漸增加。那麼，中國也不會被動挨打，也可能會對進口美國的工業品加征關稅，採取反制裁方式回應美國。這種雙方採取「以牙還牙」方式對來自對方的進口品加征關稅，使得中美貿易戰強度逐漸增加。如果這種情況發生，不僅對中、美的經濟和消費者產生很大影響，也會引起世界產業鏈的波動。

可能走向之三：從長期看，美國挑起的貿易爭端會越來越多，貿易摩擦或可能擴散至多邊。

貿易順差和貿易逆差由貿易國之間的自然稟賦、要素生產效率決定。兩個國家各自生產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自由貿易就可以通過降低消費品價格和增加消費品種類而提高兩國的福利水平。然而，部分經濟學者提出，貿易自由化可能損害了一國福利。薩繆爾森認為，一國不具有比較優勢產品的生產率的提高僅對本國有利，卻永遠損害了他國的利益，這一點與美對中技術產品、知識產權領域發起的「301調查」十分吻合。道格拉斯·歐文也表示，中國參與全球貿易自由化過程中，或是取走了美國一部分經濟租金。法國總統馬克龍為應對中國的公司併購，號召全歐盟統一政策。從長期看，一旦跟中國有貿易往來的歐盟等其他國家（或地區）有這樣相同的想法、在貿易戰統一戰線，或美國通過雙邊談判、施壓等方式促成對中貿易戰聯盟，聯合其盟友發動對中國的多邊貿易戰，這會將中國置於十分被動地位，中國應該加強警惕。

美國雖然揮起了大棒，但是怎麼揮，對於美國來說也是一個問題。因此，對「貿易戰」的結果可以謹慎地樂觀。綜合來說，第一種和第二種可能性出現的概率都很高，但在特朗普執政近期第一種可能性發生的概率相對較小一些， 雖然雙方有可能通過談判相互制衡等措施來延長生效時間。第三種多國對中國的多邊貿易戰可能性發生的概率最小，但仍然需要十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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