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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去爬火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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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去印尼爬火山,我問自己。

嚴格來說,本人完全不是一個戶外運動的愛好者,畢竟深知自己的體能耐力都差人一等。且極度有自知之明,小腦不好平衡不好容易摔跤,曾被人多次友情提醒需要好好從頭學習如何走路。儘管如此,所有的自知之明在面對頭腦一時發熱升華而成的執念時,便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帶著三名小夥伴,義無反顧地從古城日惹的酒店出來穿過幾條街,在一片低矮平房裡找到一家Agent,預訂了當天晚上徒步攀爬Merapi火山的tour。

接待我們的小哥哥個子不高,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頗有喜感。他熱情地向我們介紹著各種相關細節,我唯一最關心的問題是,足夠安全嗎?畢竟這是座活火山。當獲得答案是肯定時,小哥哥的笑容融化了我僅剩的最後一點猶豫。

小夥伴們也沒什麼反對意見,畢竟我打著「領隊」的頭銜,權威還是不容被質疑的。好吧,其實主要還是,對於一個剛做完手術出院還想逞能的女生,他們也是不忍心反對的,再加上都沒怎麼做過功課對即將到來的困難沒有任何預估,只能任憑著我忽悠。

午夜時分,agent安排的車子準時到達了酒店前門接上我們。車上還有幾名老外,男男女女,點點頭say個hi,我們在後排位置坐了下來。車上很安靜,人們即便聊天也大都竊竊私語。

車子在無邊的黑暗寂靜中穿行,窗外偶有黑影掠過,無從分辨方向。

老外們便是我們同團的戰友了,他們的樣子我早已忘記,只依稀記得坐在我們旁邊的女人來自法國,前面還有一個德國女孩準備爬到山頂過生日。而團里除我們之外唯一一個中國小哥哥來自北京,是後來在車子抵達火山腳下的小村莊時才遇見的。

村子裡,一間不小大的屋子透出了光亮,所有人走了進去,主人家熱情地提供了茶水和咖啡。很快,我們見到了今晚的嚮導,以及,被強調了注意事項並被派發了簡單的裝備,頭燈和水。嚮導們還提示,儘管這是在平日里隨便都會出一身汗的赤道島國,但火山頂凌晨的溫度卻是極低的。我們看了看彼此單薄的衣服,毫不猶豫的花了一疊好多個零的鈔票,豪氣地租了4件當地村民的外套。不要說款式顏色沒得挑,就連size也不可以,拿到衣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儘力地隱藏著內心的嫌棄了。

凌晨一點,我們一行十多人,準時出發。


有時覺得自己身上有種莫名其妙的無知無畏精神,不過還好,在決定爬這座火山之前,也不算無知得過於徹底,關於Merapi這座印尼最活躍的活火山的前世今生多少還是心裡有點底的,與吳哥齊名大名鼎鼎的東方奇蹟婆羅浮屠便是被它爆發後的火山灰塵封了千年。

並沒有背沉重的器材給自己添堵,唯一帶上的是一部輕便的小微單。初踏上上山的路,心情倒也是歡快的,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初愈的病人這個人設。

嚮導有兩名,一前一後照看著我們。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也不算很陡的斜坡路,我竟然開始有點呼吸困難了,漸漸掉在了隊伍的最後,斷後的嚮導大叔就在我身後,時不時的和我說上兩句話。我的三位小夥伴,倒是沒有什麼異樣,當然我也不能指望他們會等著我這個掉了隊的領隊。

隔了一會兒,前方一個高高個子看起來上了點年紀的白人老外,在和前面那位嚮導交談幾句之後,喘著粗氣便往回走。

他決定放棄了。

我和我的小夥伴都愣了一下,他們回頭對我說,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現在回去還有個伴,晚點爬到一半再想放棄也沒人陪你回去了。

額,原來隊友們都這麼小看我的呀,罷了,這領隊不當也罷。可是,領隊可以不當,火山不能不爬呀。自己安排的行程,含著淚也要爬完。

我堅定的說,不,我要繼續。


天上的星星閃爍著,密密麻麻的,像是這無邊黑暗中的唯一信仰。Merapi到底在哪,遠處,還是腳下,我漸漸分不太清了。當一步一步走下來,堅持著熬過了那個臨界點,身體竟神奇地對疲累沒有什麼知覺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山路越來越陡,已經完全沒有成型的路了。不不,事實上這一路都沒有什麼路,只是之前坡度緩一點而已。一座隨時都會噴發的活火山,怎麼可能有修好的路呢?所以我們必須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摸著石頭一步一步往上爬。

嚮導大叔繼續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打著氣。我身體天生就平衡不大好的缺陷,在這條沒有路的火山上愈發明顯。有些地方坡度已接近垂直,嶙峋亂石近在咫尺,我手腳並用地努力攀爬著,摸著石頭,抓緊路邊的樹枝,努力讓自己不要摔下去。好心的嚮導叔叔稍微停了下來,徒手摺了一條粗壯的樹枝,比了比高度,遞給了我。我已熱得出了汗,把高價租來的那件肥大土氣外套綁到了腰上,接過了我的專屬定製拐杖。

時間在我腳下流逝著,儘管多了一條腿,但我的動作還是越來越笨拙遲緩,前面體能好的老外和領隊的嚮導早已不見蹤影,只有我同行的小夥伴們偶爾停下來等等我,順便歇息一會。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總覺得術後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任性。可此時此地,我已無路可退,斷後的這位嚮導大叔還要照看著其他人,沒有他的指引,我根本下不了山。所以,唯一能做的,只能努力繼續向前,哪怕真的會體力耗盡,哪怕步履無比艱難蹣跚。這是自己選擇的路,而我已別無選擇。

讓我心生感激的是,嚮導大叔及時牽住了我的手,這一牽便是一整夜。他就這麼拉著我,一步一步往上走,借了他的力,腳下的路似乎也沒那麼難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我已沒有時間概念,小夥伴們攀爬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而我因為有了嚮導的幫忙,能最大限度不拖大家的後腿了。來到半山處有一個小亭子,我們幾個人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喝喝水,吃了點巧克力。

四周一片漆黑靜謐,天上的星星似遠似近,閃著銀色的點點華光。我仰著頭,習慣性地失了神。身體的疲累,讓我只想就此停下,而頭頂的星星,卻在鼓勵著我繼續前行。

很快,嚮導大叔又牽起我的手,繼續著我們的這一場未完的征途。

越往上便越難走,所有人的速度都變的更慢了。石頭越來凌亂,常常找不到能踩腳的地方。山體坡度越來越陡,我甚至覺得都有90度了吧。腳下的沙石泥土越來越容易打滑,我要加倍努力才能找到平衡感覺。頭髮早被汗水浸濕,樹枝劃花了我的背包,我已通通無暇理會,形象什麼的真的一點也不重要了。

我的腿似乎開始不聽使喚。一路無言,但我開始在心裡不停和自己說著話。我對自己說,只要邁開一步,再邁開一步,堅持多一分鐘,再多一分鐘。。。就好。我還對自己說,明天的你一定會為現在的自己驕傲。我知道,我能。

在這個巨大的漆黑的充滿亂石樹木雜草的迷宮裡,我們一點一點一步一步向上挪著。我突然想起報名時小哥哥說的話,最後幾百米是最難的,爬上一步滑下兩步。。。。。。我甩了甩頭,想把這句話甩走。已經不敢問嚮導還有多久,正如他也不太敢告訴我們,被我嚴重拖了後腿的速度,可能趕不上登頂看日出了。

僅用微薄信念支撐著的我繼續機械性地攀爬著,嚮導拖著我的手的力道似乎越來越大。中途好幾次我又扯著身旁的樹枝站立著休息一會,拐杖似乎早就變成了累贅,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扔了。

一個支在亂石叢中小小空地上的小小帳篷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坐在旁邊的小哥哥用著不熟練的中文對著我們說,你們好。我已經張不開嘴回應他,只虛弱地對著他笑笑。

終於,我們來到一處狹長的小小平台。

嚮導放開了我的手說,就停在這裡了,我們在這裡等著看日出。大夥們慘不忍睹的臉上都鬆了一口氣,帶著點遺憾的表情。

我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揉了揉似乎已沒什麼知覺的腿。把手機掏出來,原來已過凌晨5點。寒風嗖嗖地刮來,很快便將爬了幾個小時所帶來的熱度與汗水通通吹走了,我趕緊把那件肥大的土氣外套穿上。

嚮導亦席地而坐,拿出一塊毯子披在身上,手指往前指了一下前方不遠處的黑漆漆的影子告訴我們,喏,那就是山頂了。我們的老外戰友們還有那個北京小哥哥,估計已經登頂了吧,我嘀咕著。

天際開始出現微光,映出了遠方山巒的輪廓。

光線漸漸變得強烈,橘粉色蔓延至整片天空。一輪紅日從遠山的左側緩緩升起,耀目的金光打破了這個黑暗的世界,周遭的一切都慢慢變得明亮與清晰。

我看到了腳下厚厚的流雲涌動。一層一層,一望無際。翻滾,撞擊,流瀉。像大海,像瀑布。雲海這個詞,在此刻如此的貼切,我已經腦袋空白得想不到其他可以用來形容的詞了。

大自然從來都不吝嗇展示它的震撼與壯美。眼前的一切,讓那地獄般的攀爬疲累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了。那一瞬間,眼睛突然變得濕潤模糊。

另一側,則是另一個幻境。沒有厚重的雲海翻騰,卻也霧氣繚繞。粉紅粉藍的天地之間,幾座小山影影綽綽,仙氣逼人。

嚮導告訴我們,周圍的這幾座山雖然沒有Merapi名氣大,但全部都是火山。是的,我們正身處在巨大的火山群中。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腳下踩著的,竟是這樣一座籠罩著強烈死亡氣息的活火山。


山頂,似乎近在遲尺。但是極其遺憾的是,我們沒有辦法繼續向上了。嚮導大叔說,車子會在8-9點的時候在山下候著我們,如果我們想要登頂後再回去,大概便趕不上了,畢竟也不好讓其他人等著我們呀。腦子裡又閃過報名時小哥哥說的那段話,最後500米爬一步退兩步。。。。。。好吧,接受這個決定。我們決定在這裡再休息多一會,恢復更多的體力,畢竟下山也一定不會太容易。

嚮導叔叔拿出了巧克力和麵包當早餐,我們幾個跟著眼饞了。好心的嚮導大叔分了點麵包給我們,我們搶著吃了。就著漫天的霞光,互相看打量著彼此的村民外套,頓時覺得順眼了許多。

也許是補充了一點能量,也許是恢復了一些體力,也許是裝載了滿腦子的星空雲海火山日出,回程似乎沒有那麼艱難了。嚮導叔叔依然牽著我,依然手腳並用地一步一步往下。可越走心裡越後怕,原來竟如此險峻陡峭,那麼亂的石頭,那麼多的溝溝壑壑,那麼高,還好來時漆黑一片,除了頭燈打亮的區域,基本看不到全貌。

走著走著,天色已大亮,地勢亦逐漸趨緩。但腳底踩著泥土砂石,一不留神就容易打滑。腳趾頭越來越疼,因著重力的原因,每一步向下,對它都是一個折磨。還有一點很重要,要小心不能扭到腳。每邁出一步,依然需要信念。

地勢變得更平緩的時候,嚮導叔叔終於放開了我的手。他使勁的揉了揉胳膊,我非常抱歉地看著他。他笑了笑,過來抱了抱我,吻了一下我的頭髮。接下來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了。

老外們也從後面過來了,我看到了那個登頂過生日的德國女孩,頭髮有些凌亂,臉蛋紅撲撲的,渾身散發著強大鮮活的生命力。

我突然想起入院時隔壁病床的阿姨,她羨慕地看著前一天剛做完手術麻藥過去疼痛不已的我。真好啊,你做完手術休息幾天就可以走了。我五味雜陳,自我認定的劫難,卻是別人眼中的幸福。那天醫生查房,她不在,我清楚的聽到主治醫生和另一名醫生說,已經是晚期了。

邁著沉重的雙腿坐上車的那一瞬,心裡有著無比的滿足感。看看時間,已是早上9點多,原來我們已足足走了8個多小時,脆弱如我竟奇蹟般地堅持了下來。

車子很快帶我們回到村莊里,主人提供了一份熱騰騰的早餐。又見到那位北京的小哥哥,給我們看登頂的照片。巨大的火山口,我腦補著火光四溢熔岩迸發的場景。孕育著生死的Merapi已被拋在身後,逝去的這一夜似乎只是一場夢境,只有震撼的回憶和身體的疼痛那樣真實。

我問小夥伴們,後悔來爬火山嗎?沒有登頂遺憾嗎?他們說不,我們已盡最大努力,即便沒有成功登頂,也在最接近山頂的地方看到了此生最美的雲海日出,不枉此行了。

我想我也是。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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