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的8路情懷
老馬的8路情懷
年前一個冬雨霏霏的日子,接到好久未曾謀面老馬的一個語音簡訊,約一個飯局。
老馬叫馬立洪,蘇北人,壯,結實。他不喜歡人說他胖,要用結實詞代替。事實也是如此,老馬的身板是曾入伍時站過崗放過哨練出來的,用他的話說,咱是扛過槍,爬過火網,鑽過壕溝的,當過兵的自豪溢於言表。
或許是軍人特有的品質,也或許是一名黨員的形象,和老馬住在公司宿舍的那段日子裡,我深深地被他影響著。
老馬進公司九年有餘,兢兢業業一直跑8路車,老馬的妻兒在陸家,上下班不方便,他就住在公司宿舍內。有人讓他打報告調到離家近的線上,他一直保持著沉默,不願離開8路,儘管可能一周或十天八天才能回家一次和妻子小聚。
前幾年,老馬將自己的兒子送到部隊,完成一名退伍軍人,以及一名黨員該做的事。他說,他能為國家做的,他都會儘力去做。
關於約飯局的事,去年我們彼此都在忙於春運,每天都奔波在繁忙的一線,思想上一直綳著安全這根弦,也不敢大意,後來這事就放下了。
開過年,老馬又回老家一段時間,這個約定一直就這麼拖著。
轉眼春風泛濫,暖意盎然,我向老馬提議出來喝一杯。
約在我們共同休息的日子,他又臨時加班,只因已答應的事,下了班又匆匆往約定的地方趕,風塵僕僕。
我坐在小酒館的角落裡看到老馬挎著小包小跑過來,上前迎他。
老馬老了許多,算來已經有一年多末曾見過他,兩鬢有了雲彩。
在等上菜的間歇,老馬卻要講個故事給我聽,我笑笑不語,我知道他的故事一定有趣。
老馬說,前幾年買了新房子,在從租房搬家時,有一台很舊很舊卻依然在使用中的冰箱,一直讓他放不下。並不是說冰箱有多貴重,讓他捨不得的是,這台冰箱是來崑山時從老家帶過來的,見證了老馬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坎坎坷坷。現在它也老了,起動時總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像老態龍鐘的病牛。底部也銹跡斑斑,搖搖晃晃的,如上了年齡的老叟,生怕它有一天倒下去再也扶不起來。可是要扔掉它了,卻總是萬般難捨,看了又看,冰箱門開了關,關了開,最後還好生囑咐送給的老房東,說這冰箱舊是舊點,效果好著呢。
我們一起喝一瓶啤酒,老馬卻又給我說了一段故事,我沒攔他,我知道,他一定有話要說。
老馬說,他哥哥家的孫子今年八歲,他兒子兒媳在外工作,孫子一直在他們身邊長大,拉屎拉尿,孩子稍有一點不適,他哥哥都知道,小孩什麼時候長乳牙,什麼時候學會走路,什麼時候學會認識了第一個字,他哥哥都一清二楚。他哥哥說,他已經參與到孫子的生命生活中,再也無法分開,所以當有一天他兒子要帶走孫子去外地上學時,他哥哥在送別的車站還是哭了,一個大男人抱著八歲的孫子泣不成聲……
酒盡菜涼時,老馬似乎有點微醉,說,小艾兄弟啊,唉,九年啊,我在8路整整九年了,那天離開時,依依難別,熟悉的方向盤,熟悉的同事,印在骨子裡的路線……
他說,他最後一次里里外外打掃了車輛,他突然想到帶不走的冰箱,他哥哥在孫子離開時哭泣的樣子,他也想到當兵時的換崗,他想一定要有更好的人去接過這把槍,更加出色地發揚「青年文明號」的精神,繼承8路的優良傳統。
我見他眼眶發紅,連忙握住他的手,都不說話。
我送他上公交車回去,月亮彎如釣,星光朦朧,夜花正香。他告訴我說,他今年調去30路了,很好,停車場離家三公里,又近,每天跑去上班,還鍛煉了身體,孩子退伍了,一家人每晚都歡歡喜喜地團聚。
回家時,我一直琢磨著老馬講的故事,那些無奈的離別固然難捨與辛酸,卻又是生活賦予我們的必然結局。
正如舊冰箱,當不再適應新的生活時,再難捨都得棄去。他哥哥孫子的離開是為了一個新世界的開始,外面的廣袤才是他孫子飛的更遠更高的藍天。
8路線在老馬時期獲過「青年文明號」榮譽,為了繼續擁有且保持這個榮譽,公司決定要將其年輕化,必將調離一批人,這是線路改革的需要,也是整個公司以點帶面擴大宣傳影響的需要。
老馬曾是一名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老馬現在是一名黨員,黨員要顧全大局,老馬沒有絲毫的怨言。
老馬離開8路,僅僅只是不舍而已,和拋下的冰箱,送別的孩子一樣,內心的柔軟被牽扯了一下,有點痛,有點難過,但喝點酒,講過故事,和朋友說一說也就舒暢了。
老馬,我懂你所講故事的寓意,我也懂你的這一份難捨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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