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想像,她也擁有一份自己的筆記
夜半,荒郊野外,黑月高懸。
黑河岸旁雜遝的蘆葦叢中,不知誰遺落了東西,近觀才知那是雕工精細的黑花木盒。
黑盒裡面不知裝有何物,促使它在蘆葦中連續跳動。風不斷地掠過蘆葦,吹響的聲音如女子的哭泣,又仿若刺耳的尖笑。當風安靜,蘆葦停止搖擺時,那聲音不但沒隨之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黑盒周圍瀰漫著一股邪氣,尤其是當陰雲散去,呈現月圓之時,那股邪氣蔓延得更加厲害,讓這裡的夜變得格外陰森而且神秘。
翌日清晨。
黑河上有竹筏輕搖而過,上面的書生見這蘆葦荒蕪心生悲感,便開口吟唱哀詩。不經意間望見那蘆葦中精美的黑盒,甚是喜歡,便把黑盒拾起在手中把玩。
他回到茅草屋,想要知道盒子里究竟藏有何物。只是他用盡辦法,卻一直無法打開盒子。後來他因為有事出門,不得不將開盒之事暫時擱置。
這日夜裡,月圓無雲。
漆暗得茅草屋內閃出一抹藕荷色的亮光,恰巧他出門剛剛歸來,只是途徑門外時,那抹藕荷色亮光早已消散。回到茅草屋內,他想起之前未做完的事情,便急忙來到桌前,將那黑盒子握在手裡。
這盒子雖說精美,但也沒有特別之處,為何之前總也打不開。
他翻出刻刀打算將其撬開,卻在這時聽見有人暗笑。那笑聲同樣是在屋內,只是他回頭時並未見到有人,因而猜測是自己的幻覺。可當他再次攥緊刻刀,把目光放到黑盒之上時,那暗笑又從背後響起。
嘿嘿嘿嘿,笑聲如銅鈴,也如陰風。
他猛地扭身,黑盒不慎摔在地上。
屋裡只有他自己,那會是誰發出的聲音?
他沒有撿起黑盒,而是起身將門窗關好,隨後用紅燭照亮屋子。
燭光泛紅,亮度極弱,目光所及之處朦朦朧朧。
關門點燈之後,心裡相對安穩,於是他去拾地上的木盒。期間發現木盒已經打開了。可能是因為受到重擊的緣故,也可能是在之前就已經打開過。
那黑盒裡空空的,根本沒有任何物件,因而他暗暗地失落著。
突然,屋子裡傳來一兩聲極弱的啜泣,如果不是屋裡安靜,根本無法聽見。
他不能辨認聲音的具體位置,但可以肯定是從背後傳來的。
家境貧寒,家裡只有書桌和床榻做為擺設,還有牆壁上懸掛的壁畫。說是壁畫,其實只是一張白紙。那是他前幾日掛在牆上,是準備在上面畫些什麼,因為臨時有事而延誤了。
書桌在他的面前,因而背後只有床榻和牆上那張白紙。
黑夜寂靜,周遭森然,他攜著緊張的情緒,起身來到床榻前面。面對床榻向左轉身,就可以看見掛於牆上的那張白紙,聲音似乎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他斜目望去,並沒有發現異常,因而才敢迎面正視。
那還是一張白紙,他嘴角勾出一抹自嘲,也許真是自己出現錯覺了,可是……
可在他不慎失神之際,白紙居然變成一幅美人圖。
他沒去思考這事的蹊蹺,而是去欣賞畫中的容顏,就像是被勾了魂兒。
那畫中美人目若青蓮,星眸皓齒,冰肌玉骨,栩栩如生。身著銀紅黑花煙羅裙,頭戴黑色鳳蝶步搖,高貴之氣遮掩不住,就好像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
在他瞠目結舌,魂牽夢索之際,畫中美人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隨後身體微斜,嘴角微動,那樣子彷彿要從畫里走出來似的。
她的嘴角有一顆美人痣,腳踝還有貓留下的咬痕。
黑夜過去,東方破曉。
村子裡突然炸開了鍋,因為村西山腳茅草屋中的書生,在昨天夜裡離奇暴斃……
002章:湖畔(盜鏡賊)
黑湖湖畔。
孟良忘記前半生的記憶,那二十幾年的光陰,如輕紗,似薄霧,飄渺無蹤。不知出生時,忘掉來時路,如空殼一般,唯獨存留於腦海的,是那美艷的面孔,還有她嘴角的那顆美人痣……
只是她的一眼,一笑,一個轉身,便可情定千年。可惜,留下的只是離別前一剎那的心動,還有離別後千萬夜的苦苦思念。
他的名字叫孟良,記憶像是忘川河,孟婆湯,喝下就再也記不得什麼。他的記憶里有三生石的樣子,還有那永世不忘的容顏。只記得那時有隻黑貓,在她腳踝留下咬痕,之後回眸的一眼,在他心裡存留千年甚至更久。
孟良看盡生死聚散,卻不知人世間的冷暖,離合悲歡。他住在一間臨時搭建的草屋裡,與其他芊芊學子一樣,在上京趕考的路間稍事休息。別人留在私塾,住在客棧,孟良卻獨自在河畔搭起草屋;別人刻苦讀書,背誦詩文,孟良卻在草席上做著白日夢。
他嘴裡叼著稻草,閉著雙眼,翹著二郎腿,那姿勢別提有多悠然。
不是孟良孤僻,他很喜歡熱鬧,見到什麼事情都覺得新鮮。只是孟良去不了私塾,因為出師無名,他也住不了客棧,因為窮得響叮噹。他的才學和聰慧是與生俱來的,從未進過私塾,從未有過老師,甚至未曾端起過半本書。
孟良也許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而關於他的記憶,也都遺落在了那裡。
他隱約記得,自己是來這裡找人的,而那個人是經常出現在古鏡和腦海中的面孔。
每逢月圓之夜,古鏡中會出現梳頭的女子,那驚世駭俗的容顏直插心臟,似乎在千百年前孟良就已傾心於她。
蘇州,距京幾千里,徒步耗時數月有餘。
醉翁之意不在酒,孟良上京並非趕考。孟良無父無母,沒有親戚朋友,是借著趕考的名頭沿途遊玩。因而對於趕考之事,孟良並不在意,有也可,沒有也罷。
月圓之夜常有,是孟良最幸福的時刻。每當到了這個時候,他會把古鏡舉向夜空,在漫天璀璨星斗的襯托下,痴迷地欣賞鏡中的嬌容,最後帶著笑容入睡,日日夜夜,反反覆復,從不曾厭煩。
蘇州城中酒店內走出三人,都是上京趕考的學子。他們搖搖晃晃,酒醉蹣跚,來到郊外湖畔。
月光灑落,水面斑斕,綠樹為影,景色格外迷人,如入仙境。
三人立在湖畔,站在左邊的年輕人解開褲子,往湖裡撒尿。
「喂,你別往這裡撒尿。」中間那人阻止。
「對對對,聽說這裡有水鬼。」右邊那人附和。
「你們都白讀那麼多書了,居然還相信這種事情,我可和你們不同。」他孤芳自賞,沾沾自喜。
「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怎麼總覺得怪怪的。」右邊那人打著退堂鼓。
「此情此景如不吟詩作對,豈不枉費了這一池的幽靜。」左邊那人雙手撫空,詩情畫意。
「喂,你們快來看。」中間那人在湖畔發現草屋,其他兩人立即奔了過去。
茅草屋甚是簡陋,如有狂風,必定連篷捲起。茅草屋中有草席,草席上穿著粗布麻衣的孟良,他們誤把他當作乞丐。孟良本來平躺,雙手放於胸口,手裡握著那面古鏡。誰知他翻轉身體,那面古鏡掉落在草席上,被那三人看見他卻渾然不知。
「你們看他傻笑什麼呢,真是個怪胎。」他不斷地打量著。
「夢見娶媳婦了吧。」他回道,同時捂嘴暗笑。
剛剛那個站在湖畔詩情畫意的少年拾起古鏡,在手裡把玩,「這是古董吧。」
「肯定價值連城。」他話裡有話,眼露賊光。
「不行不行,不能做這種事情,這樣有違古聖訓誨。」算他還有良心,可是近墨者黑,他最後還是要妥協。
「怕什麼,你不說我不說他不說,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我就不信這裡還真有水鬼不成。」他話間望向平靜得湖面,那一池的幽靜此時顯得格外陰森,因而他想快點離開這裡,「就這樣定了,東西先放在我這裡,明早我們就把它賣掉。」
「小點聲,別把他吵醒了。」他說。
「你看他穿得,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東西,該不會是偷來的吧?」他問。
「那我們豈不是做了件好事,懲治了這個盜竊賊。」這是不折不扣的歪理。
「走吧走吧,我不想在這裡多待一刻。」說罷他們離開這裡。
那平靜的湖面不再平靜,上面湧起漣漪和水泡,像是有東西冒出了水面……
003章:美人(花燈會)
翌日夜裡,花燈會,熱鬧非凡。
街上女子頭戴美飾,身披綵衣,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好似聚在一起爭相開放。與其說她們是來賞夜看燈,倒不如說是來比美的。而對於那些單身書生們,這些女子比那五彩的燈還要精美,因而他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賞燈也就變成了賞人。
這是翌日的夜,白日時孟良就已魂不守舍,夜裡更是如此。
他唯一真愛的物件被盜,白日尋找卻毫無結果,夜裡卻遇到一年一度的燈會。這燈會人潮鼎沸,好不熱鬧,美女雲集,人才湧入,自然也有不少的三教九流之徒。孟良滿心失落,就好似丟了魂兒一樣。眼前景象玲琅滿目,目不暇接,卻迷離了他是視線。
燈會再小河邊的街道上,左邊與河岸相鄰,右邊與房屋相接。那夜月色明黃,落下的月影點綴著幽靜的河水,配合著輕輕搖曳的河燈,不論遠觀還是近望都是美妙的。
街道上有經過三人,前面兩女,後面一男。那男人卑躬尾隨,看樣子身份應在前面二人之下。看前面二人的打扮甚是典雅高貴,相貌又是清塵脫俗,讓這花燈會也陡然失色。路上迎來無數的青睞與搭訕,只見她們不以理會,注目欣賞滿街的花燈。
兩名女子一個單螺髮型佩戴滿頭金飾極其奢華,一個雙螺髮型卻只佩戴銀釵甚是素雅,再看二人的容貌,單螺女子容貌如金枝似玉葉,嬌貴相;雙螺女子相貌如出水青蓮,乾淨清透,素雅相。她們同為林府千金,相貌雖說相似,卻有著不同內涵與氣質。
她們駐足,身後的男人就止步,她們前進,那男人才會前進,一直尾隨不敢與她們並行。這男人年逾半百,黑胡長須,是林府的管家,怕二位小姐夜出遇到危險,便一路尾隨其後。在距離管家百步之遙的後方,林府十餘個下人悄悄跟隨,不敢靠近怕饒了小姐們的雅興。
林府兩位千金,姐姐名叫林靜千,妹妹名叫林靜柔,手拉手沿街暢談花好月圓。
她們從街東而來,往街西而去;孟良從街西而來,往街東而去。
邂逅於街道中央。
孟良早已傾心於鏡中女子,對其他女子從不多看一眼。但今日他有所反常,當遇到林家千金時,他竟忍不住多看兩眼。不是因為她們的樣子嬌好,而是因為其中一人竟與鏡中女子極為相似。孟良心裡大為激動,因而來到她們面前,如同賞花一樣直直盯望。
孟良距離她們很近,目光直接不諱過於唐突,因而讓她們心生戒備。
「他好奇怪,姐姐我們快點離開,恐怕他是壞人。」林靜柔拉著姐姐繼續前行。
林靜千歪著頭,在腦海里回想。隱約覺得這人似曾相識,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孟良轉過身,望著林靜千的背影,心裡湧現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回味那種奇怪卻很微妙的感覺時,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林靜千的腰間。在林靜千的腰間掛著一面小巧的古鏡,大小款式與他剛剛丟失的古鏡一模一樣……
「小偷。」孟良脫口而出,疾步上前抓住林靜千的手腕,「小偷,把鏡子還我。」
「鬆手呀……」林靜千用力掙扎,卻弄疼了自己,「哎呀,好疼……」
孟良不懂得憐香惜玉,用力地掐住林靜千的手腕,就好像怕她逃走一樣。
「我姐怎麼會是小偷,我說你是不是神經病。」林靜柔性格嬌慣,朝著孟良吼叫。
「人贓並獲,你們還想耍賴不成。」孟良隨手奪過林靜千腰間的小鏡,「你們偷我的鏡子,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官。」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調戲我家小姐,小子我看你是活膩味了。」管家擋住孟良的去路。
「居然還有幫凶,真是毒蠍美人。」孟良隨口一說,卻激怒了林靜柔。
「你說誰是毒蠍,有本事你再說一次。」林靜柔掐著腰,指著孟良的鼻子。
「我不光要說你們是毒蠍,而且……」孟良學著林靜柔的樣子掐腰,同樣指著她的鼻子,「我還要說你們是醜八怪,沒有人要的醜八怪。」
「你……」林靜柔氣得說不出來話。
「你你你你,你什麼你呀。」孟良鬆開林靜千的手腕,把古鏡舉到面前輕輕擦拭。隨後又抬頭望夜,只見圓月高懸,可是古鏡上面居然沒有任何變化,難不成是她們把古鏡弄壞了。
「完了完了,你們把我的寶貝弄壞了。」孟良對著鏡面哈氣,不斷用袖口擦拭,可鏡面始終沒有變化。孟良把鏡面對準月光,不經意間照到對面的林靜千。當林靜千的樣子映照在鏡子中時,孟良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們未免也太像了吧。
「抓流氓呀,這裡有強盜,他搶了我們的東西,大家快來幫忙抓賊。」林靜柔的聲音驚動了周圍的所有人,英雄救美的事情不會有人推辭,因而周圍的人不斷地涌了過來。
「今天先不和你們計較。」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於是孟良轉身要走,卻被身後的管家和趕來的十幾個手持棍棒的下人攔住。
孟良想從別的地方離開,可那時他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該不會是要打我吧……」孟良的眼珠不斷地轉動,用盡渾身解數卻沒有人相信這古鏡是他的,因而他不得不把鏡子物歸原主,「誤會,真是誤會,我想自己一定是搞錯了。」
「這個鏡子……還是還給你吧。」孟良轉身把古鏡遞到林靜千面前,趁現在服軟免得要挨一頓毒打,「那個……後會有期,我還有事先走。」
林靜千心底善良,甚是溫柔,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只是林靜柔性格野蠻,刁鑽任性,怎麼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應該是後會無期。」林靜柔細聲慢語,故意拉長語調,明顯是話裡有話,果不其然,她指著孟良的鼻子,「揍他。」
話音剛落,孟良便遭到一頓毒打……
004章:神婆(除邪氣)
本來他們是要帶孟良去見官,因林靜千心地善良,也不想惹出太多亂子,於是向管家求情放了孟良。孟良的性格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絕非吃軟怕硬的那種,而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叫知趣。
周圍的人向孟良指指點點,他本來是抓賊,現在竟被誤認為是賊,真是有理說不出。
從地上爬起,撣掉身上的塵垢,那時林靜千與其妹妹已經走遠。孟良望著她們的背影,想要開口追言幾句,卻無奈有苦說不出。於是他沖著周圍的人,說那古鏡實屬自己之物,只是根本無人相信。
那林家在蘇州內是地位顯著的名門望族,就算真的去偷東西,也不會在一個破衣爛衫的人身上動手,那豈不要踐踏了自己的名聲么。
周圍人冷眼相待,孟良也垂目看去。是呀,自己穿著雖不像乞丐那般邋遢,卻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就憑自己這身打扮,都不會有人願意相信。
「你說她偷了你的東西,你信么?」孟良用手指著自己,身前身後地打量著,自言自語,「我不信。」
隨後一陣抓狂,用力地揪起凌亂的頭髮,「可那的的確確是我的,唉……」
偶然有了閒情逸緻,出門逛一逛花燈會,卻被那個粗俗之人饒了雅興,回去的路上林靜柔不住地牢騷。林靜千相對成熟穩重,不言不語只管走路,對妹妹的牢騷不做任何錶態。
「姐,你倒是說一句話呀,就我自己在這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串。」林靜柔埋怨著。
「我的好妹妹,你想讓姐姐說什麼呀。」林靜千淺淺一笑,美得超凡脫俗。
「就是剛剛那個傢伙,我現在想起來都恨不得……」林靜柔摩拳擦掌,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幾下,「拆了他的骨,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你越說越離譜,這哪像姑娘家說的話。」林靜千眉頭一緊。
「姐,明明是他不對,你還幫著他指責我,我可是你親妹妹。」同是兩姐妹,性格卻是千差萬別。這林靜柔天生小姐脾氣,桀驁不馴,刁蠻任性。
「我哪有說你不是,更沒有幫著他說話,你可不要胡說。」路間經過買花燈的,林靜千湊了過去,「你這花燈怎麼賣的呀。」
「你明明就有。」林靜柔依依不饒。
「好啦好啦,買個花燈送給你,不要生氣啦,小心把身子氣壞就該嫁不出去啦。」林靜千付了錢,取了花燈送給妹妹。
「哇,好漂亮,嘻嘻,謝謝姐姐。」林靜柔接過花燈把玩了幾下,「不過說真的,姐姐你覺得那個賣鹽的怎麼樣?」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林靜千故作糊塗。
「就是上次來家裡做客的那個。」林靜柔回答。
「那是鹽商,人家有姓的,拿了玩具話怎麼還這麼多話。」這會兒她們已經走出那條街,距離林府還有不到半刻鐘的路程。
「那不就是賣鹽的么,姐,你到底對人家有沒有那個意思。」林靜柔不問出個究竟,是不會罷休的。
「我怎麼覺得像是你喜歡他似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我這個當姐姐的是應該讓著妹妹,那麼你就嫁給他吧。」林靜千說完加快步子,和妹妹拉開了距離,是不想再聽見她啰哩啰嗦的。
「我才不要嫁給賣鹽的。」林靜柔嬌嗔地嘟著嘴,掐著腰,「姐,你別走那麼快,等我一會兒……」
兩位千金打道回府,這管家在後面急得亂轉。平日了管家是不願意看見小姐出門,因為現在世道不太平,萬一小姐有個閃失,他這小小的管家可是擔待不起。而今兩位小姐準備回府,他本應該高興才是,可卻一臉的苦大仇深,這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緣由。
「小姐,今夜花好月圓,為何不多玩一陣兒。」管家尾隨在林靜柔後面,聽他話里的意思是不想讓兩位小姐這麼快就回到府中,難道這府中有什麼事兒怕兩位小姐遇見?
「不玩了,本小姐的雅興全讓那個臭蛋給掃了。」林靜柔氣哄哄的,看來真是憋了一肚子怒火。
「可是……」管家很是為難,在兩位小姐走遠時,他在後面嘟囔了一句,「這可怎麼是好,我又要被老爺責怪了。」
林府門外的甬道,本該是冷冷清清,此刻卻圍滿了人。林家兩位千金出去才一會兒的功夫,這家門口就堵滿了人,心裡自然覺得奇怪,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林靜千快步在前,林靜柔本來是在後頭。當她看見門口的人群,驟然加緊步子,扒開人群趕在林靜千前頭。管家這時趕來,驅趕人群。林靜千蓮步輕移,雖說也有擔憂,但並沒像林靜柔那般慌慌張張。
「爹……」林靜柔扯著嗓門,向院子里嚷道,卻不能邁進院中,因為她被下人攔住。
「讓開,你們想造反呀。」林靜柔沒好氣地指責下人。
「小姐,老爺吩咐誰都不能進去。」下人們低聲下氣的,連頭都不敢抬起,他們曉得二小姐的脾氣。
「好呀,你們連我都敢攔,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們。」林靜柔一貫的動作就是掐腰,嘟嘴櫻紅小嘴甚是可愛,只是脾氣有點糟糕。
「小姐,你別讓小的們為難。」那下人話間抬起頭,看見大小姐就像看到救星,「大小姐,老爺吩咐過,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我們也不可以么?」林靜千的聲音很溫和。
「這個……」那下人偷偷看了一下嗔怒的林靜柔,說起話來自然會有顧慮,「任何人都不可以。」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兒?」林靜千問道。
「這個我們並不知曉,待會兒老爺出來自會向小姐們說明。」下人回道。
「王管家,你也不知道么?」林靜千把目光挪到管家身上。
管家思索片刻,同樣也有顧慮,「還是等老爺出來後,讓他親自告訴小姐吧。」
其實並不需要多問,因為圍觀的人正在議論。今夜花燈會,林老爺趁兩位小姐賞燈之際,請來附近赫赫有名的神婆,為的就是辟邪消災。他吩咐管家陪同,一來是怕兩個寶貝女兒遇到危險,二來是想管家多拖延些時間,在神婆離開之前最好別回來,是怕靖柔和靖千因那神婆受到驚嚇。
靖千自小體弱多病,在她懂事之前,林府就時常出現神婆,算命先生。在靖千懂事之後,怕對她有所影響,家裡就很少請人來驅邪。不過最近傳聞城中湖畔出現水鬼,鬧得是人心惶惶,就連今年的燈花會都照往年遜色不少。
因而林老爺請來神婆驅邪鎮災,以保家人平安無事。
忽地,幾名丫鬟慌慌張張地蹣跚而出,並且亂喊亂叫著,說是那神婆在府中瞧見一隻厲鬼。頓時之間人群四散,驚呼聲滔滔不絕,唯恐那厲鬼會像丫鬟一般,從院子里奔了出來……
005章:水鬼(麗人行)
林府鬧鬼,於燈花月圓夜請神婆驅邪。神婆布陣驅邪面色安泰,誰知驅邪一半時辰時,神婆面色煞白瞳孔擴大,打翻了青燈與香壇,成片的香灰如撕碎的紙人一樣,在林府院中飄飄搖搖。神婆聽見一首強調怪異,聲音扭曲的歌謠,縹縹緲緲的,旋律極其動聽,卻不知因何讓人毛骨悚然。
神婆滿頭豆大的汗珠,禁閉著的眼睛因恐懼而顫抖,紫白色的雙唇有頻率地開開合合,冒出細小如同蚊子一般雜碎的聲音。
「好厲害,好厲害……」神婆嘴裡唯獨這句話,是林老爺和守在周圍丫鬟們聽得清楚的。驅邪這樣的事情聽起來就怪聳人聽聞的,因有神婆在場她們才多了幾分的膽子,可現在就連神婆都難以自保,那幾個丫鬟的臉蛋上,忽地閃現出同樣的恐懼。
神婆不慎跌倒,香壇打翻在地,成片成片如雪花飄在空中。神婆跌跌撞撞已不成樣子,她指著空氣大吼大叫,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她在因什麼而害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看見了什麼。那幾名丫鬟定眼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卻什麼沒有看見……
世界上最恐懼的,莫過於未知。
「不行不行,你們還是去找別人吧。」神婆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因恐懼的驅使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面跑。就在這個時候,其中的一個丫鬟在神婆的身後,隱隱約約看見一件紅衣飄閃而過。對的,那只是一件紅衣而已,沒有腿,也沒有臉,但是……
有雙手,而且手上帶著玉鐲子,那鐲子的款式……
竟然和自己手上的鐲子一模一樣。
她失聲尖叫,其它的丫鬟也跟著驚叫起來。她先神婆一步離開林府,跑到外面就驚叫起來。她的恐懼像是瘟疫一樣,極速在每個人身上蔓延。本來圍在林府門口的人,因為丫鬟的驚吼忽地四散開去,就好像那女鬼已經飄了出來。
是水鬼,一定是水鬼。
傳聞中的水鬼,沒有腳,沒有臉,只有一頭烏黑烏黑的長髮。就算你看見她正對著你,但是你卻只能看到她的後腦,永遠都無法看見她的樣子。據說能看見水鬼真面目的,都是相貌極其出眾的女子,因為水鬼要撕掉她們的臉皮,交換自己丑陋的面容。
水鬼讓人威風喪膽,尤其是蘇州城內貌美如花的女子。
凡是家裡有相貌俊俏女子的,通常都是大門緊閉,禁止與陌生人來往。水鬼會化作俊俏的男子,專門殘害二十多歲未經人事的貌美少女。林府家裡有兩位風華正茂的千金,在蘇州城內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儘管沒有見過水鬼的真面目,但對於水鬼之事林老爺還是有幾分忌憚。
不過靖千和靖柔兩姐妹,對於水鬼迷信之事,並不像其他人家的女子那般介懷。她們心地向來善良,林家祖輩向來積德行善,從來都不做虧心事。正所謂行的正,坐得直,可是這種無所畏忌似乎有點年少無知的味道。
在林老爺那一代人的眼裡,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現在蘇州城裡已經發生了幾起離奇的命案,而且死者都有著驚世駭俗般的貌美。傳言是水鬼作怪,必定不是空穴來風,其中還是有一定的依據的。
蘇州著名並不是因為良田萬頃,土地肥沃。更不是因為這裡交通便利,商業發達。而是因為蘇州生產美人,可以說這裡美女比比皆是,但醜女卻難尋其蹤。正因為如此,這裡只要出現一個醜女,絕對會成為風頭浪尖上的人物。
她會遭到鄙夷,排擠,諷刺和戲謔。
幾年前,蘇州出了個相貌極丑的女子。據說她的樣子會讓小孩子啼哭不停,夜裡出來會被誤認為是女鬼。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豬聞見了都要絕食三日。她左臉有一暗紅色胎記,眼睛如同霜打了一樣沒有丁點身材,鼻樑骨與面骨一平,嘴唇肥厚如同兩根紅茄子。
她似乎集全世界的醜陋為一身,就算是極丑的男子都會唾棄她。
她特別愛美,特別喜歡花花草草。可是胭脂不適合她,漂亮的紗裙也和她無份,她每日只能帶著斗笠和面紗,把山間采來的野果野菜拿到市集上去賣。每日只能賺到幾個銅板,卻要遭受地痞的欺凌。
某日她遇見一位俊俏的青年,那青年是在趕往京城途中路過這裡。
他沒有嫌棄自己,而且還問及自己的姓名。
她說,她叫麗人。
他只說他姓孟。
姓孟的少年看她的眼光和別人不同。她樣子是丑了一點,可是心卻如水一般純凈。每日都要艱難地生活,而且還要面對嘲謔和戲弄,她卻從未有過半句埋怨。姓孟的少年大生欣慰,於是決定幫助這個女子,給她如她心靈般完美的容貌。
姓孟的少年非凡間之物,他乃是孟婆身邊的一隻黑貓。按照孟婆的吩咐遊歷人間,體會人間哀樂,記錄人生百態。他是一隻來自陰間的黑貓,擁有來自於陰間的能力。他在《孟婆筆記》中翻出一頁,那頁中記載著一個婀娜多姿,相貌極美的女子,只可惜紅顏薄命,死於頑疾。
他在《孟婆筆記》中取出該女子的容貌,隨手在麗人的面紗前輕輕地一抹。隨後他微微一笑,叫麗人摘下自己的面紗。當時麗人還有點猶害怕,自從懂事以來,她就從未摘下過面紗。
他說,不要害怕,大膽除下面紗。
她鼓起勇氣,除掉面紗,於是一張驚世駭俗的臉蛋盡收眼底。
她的美驚擾了周圍全部的路人,那些曾經嘲謔過她的,擠兌過她的,都在這一刻傻了眼。他們一直都無法相信,眼前秀美的女子居然是醜女麗人。而麗人自己也不敢相信,這張驚世駭俗的容貌讓她成為了蘇州城第一美人。
一個美女堆里最丑的女人,最後成為了最漂亮的一個。
姓孟的少年不辭而別,她只能在心裡紀念恩德。
可是。
麗人擁有《孟婆筆記》記載中女子的容貌,也同樣要擁有她慘絕人寰的身世。當時姓孟的少年並沒有告訴她。與其讓她一生都活在痛苦中,不如讓她做一現的曇花,就算只有一瞬間的美麗,起碼也是一種解脫。
麗人,蘇州第一美。
麗人,紅顏多薄命
麗人,殞命蘇州湖。
006章:蘇州(麗人劫)
幾年前。當時靖千和靖柔還未滿二十歲,蘇州出現某位名盛一時的美女,她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做麗人。麗人的美就在於她離奇的身世,她似乎是在剎那之間,有彷彿是在冥冥之中,成為蘇州內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
她曾經是最醜陋的女子,現在成為最美麗的女子。
蘇州美景比比皆是,但比起麗人來遜色了不少。那些閑雲野鶴,游訪之士,大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說是來蘇州欣賞美景,實質上是想一堵麗人傾國之容貌。
據說能奪得麗人一笑者,可延長壽命三年。當然這只是誇張的恭維,但由此可以看得出麗人已經美到了極致。
麗人的美遭到恭維的同時,也遭到無數妒忌與猜疑。她們說麗人是妖女,使用了邪術,才會變得這般貌美。因為醜陋麗人遭到嘲謔,麗人可以忍耐。但現在自己漂亮了,卻仍要遭到別人的排擠,麗人心裡失去了平衡,只覺人間冰冷,虛假之中沒有真情可言。
同一時間,蘇州發生命案,死去的皆是漂亮的女子。
那些對麗人有偏見的女人利用這次機會,乾脆把麗人說成是不祥之物,是麗人引來了上天的憤怒。恰在這個時候,蘇州內又有貌美女子離奇暴斃,這對麗人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似乎是上天有意和她開這樣的玩笑。
因而那些本來動搖的人,卻因為最近連續發生的命案,更加相信了造謠者的話。於是當整座蘇州城都把麗人當成是罪魁禍首時,她的悲劇也就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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