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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語者
失語者
蔡健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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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題,該怎麼開始才能不雞湯而顯得自然?
也許該從一個故事開始。
她是我認識的人之中,最愛遠方的人。每當聽到蟬聲,樹葉開始被陽光燙得髮捲的時候,夏天到了,我也就想起了她。
我該給她化一個怎樣的名字,才能不辜負她對於流浪的熱愛?
《阿甘正傳》曾經說過這樣一種鳥:有一種鳥,一生都在飛翔,累了就在風裡休息,一生只落一次地,就是它死去的時候。他們叫這種鳥做無腳鳥,但其實它還有兩個很漂亮的名字——
荊棘鳥和極樂鳥。
那便叫她極樂吧。
人們說越想記得的人越容易忘記。這不是個善意的功能,但我們確實忘記很多,淡了一切。
極樂長得很普通,但她有個很陽光的習慣。那就是笑。沒有人不喜歡愛笑的女孩,我也是。
初三畢業的那個暑假,她沒有考上高中。我記得那天夕陽像個剛出生的嬰兒的臉,紅皺皺。她汲著一雙大一碼的拖鞋,手裡拿著一瓶白酒。原本耷拉的臉在看到我以後就笑了,她總是這樣喜歡看到人就笑,笑的人心疼。
我和她坐在沒被敲斷完全的牆上,芒果樹的花偶爾落下,有點夏天的味道,有點香,掉在地上的那部分看起來有點臟。
她手裡抓著酒瓶脖子,不合適的拖鞋在她腳上危險的晃悠,要掉不掉。
她說,厘芒,我覺得我有點不快樂。他們連雙拖鞋都讓我穿姐姐的,我是個可憐的小孩。
她說,所有人都不愛我,我想離開。
她說,我很難過,厘芒。不是我傷心,是我難過了卻哭不出來……
那時我們都十五歲,對安慰這種事只能手足無措到了坐視不管。所有的安慰的話都不痛不癢,還有種風涼話的味道。
那天我們坐到了蚊子開始在耳邊騷擾,沒完全變黑的天看起來有點臟。她說了很多話,我一直在找她的難過,但她始終沒哭。我們一起坐到屁股都沒了知覺,手裡的酒從冰變成涼,才慢慢悠悠的回家。
我不知道她沒把酒及時送回家會怎樣,她爸爸的兇悍一直沒人比得上。
她說她像個被撿的孩子,連媽媽的關心都是破破爛爛,沒有正形。她不喜歡輕聲細語,她也不習慣溫柔。她的爸爸每次說話的聲音都能穿過好幾戶人家。
畢業的那個暑假,她和班裡那會兒老師同學都憎惡的不良學生去了鎮子附近的瀑布嶺。她照了好多照片,全都是和同學的集體照。她站在人群中,又黑又瘦,笑得像個沒有明天的人。她一直很假小子,那天卻照了一張相片,雙腳浸在水流中,手落在腿上,靜靜的笑著。
後來那張照片出現在一個男孩的夾頁里。是了,沒過幾年她就結了婚。我以為她的一生到了頭,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相夫教子。這樣也好,她終於可以安心的不笑也能被愛著。
這幾年我沒再聯繫她,再見也成了陌路。前段時間聽朋友說起來,才知道她結了婚,就去了千島湖。那是關於愛與放下的地方。傳說是誰說的不重要,有人虔誠就好。
後來她再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就是她把婚後的生活依舊過得自由而瀟洒。生活並沒有在她腳上再能加上囚禁的鐵鏈,她飛得像只荊棘鳥,越來越遠。
人總是牽掛很多,有人為責任,為工作,為安逸,為念想……
我以為人沒理由要為誰付出一輩子,這種行為要麼偉大,要麼懦弱。一個朋友的姐姐是個不說話就是一幅畫的人。小時候為了看她,總是往那個朋友家跑,也就成了朋友。
我以為她的未來,如果不是個活出自我的女人,至少也是如趙雅芝一般優雅而典麗。她放棄了學業,像個離經叛道的人,我們都在等待她的另一番作為,結果她唯唯諾諾的結了婚,和一個只知道喝酒的男人。
朋友說她結婚不久就有了孩子,現在每天除了打麻將,就是和朋友聚會喝酒。白白浪費了天賜的臉。現在的她不是每天日常曬娃,就是轉發一些油膩的雞湯或者抱怨生活。
她把自己活成了那個樣子,又期待有人拯救她。剩下的日子,除了反覆就是單調,沒有驚喜,再沒有意外。她終於要在二十多歲「安度晚年」。
成年以後,再不會有人去浪費時間指責我們的活法。錯誤、失敗也只能自己在深夜抓耳撓腮的不知所措,天亮後還是要假裝從容不迫,安慰自己的小心臟。雞湯說你應該好好吃飯,不要為什麼所困。小時候隨便撒潑打滾,成年後連抱怨都會被丟白眼。
這以後,你除了自己,再不能被誰拯救。無論多遠的車程,終究要自己看完所有的風景。這不是孤單,是愛自己,才會不辜負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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