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造了飛船又怎樣,還是去不了彩色星球
撿垃圾的肚財和夜間保安菜埔偷看泡菜老闆的行車記錄儀錄像時感慨:有錢人的人生,你看,果然是彩色的。
《大佛普拉斯》這部基本以黑白影像為主,再加上導演時不時的「台語」旁白,將一群「俗人」安置在一個俗不可耐的故事裡,足以顯示出這部影片的逼格。影片里讓人忍俊不禁的小幽默,互打互鬧的小人物上演了一出出悲傷的人間喜劇。
我看前半段的時候,以為這是一部講述底層生活的社會文藝片,看到中間又給我一種希區柯克式的懸疑片的感覺,直到看到最後,我說不出話來,因為我發現這部影片的內涵真的是一言難盡。
「社會常常在講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的,畢竟光是捧飯碗就已經沒力了,哪有力氣講這些有的沒的。」
一邊是以肚財為主的小人物的掙扎與無助,一邊是以黃啟文為主的權貴們的燈紅酒綠的生活,即便中間擺著一尊象徵悲憫的大佛,也無力轉變這樣的生活,或許正是這尊大佛更加增添了社會底層的悲涼。
有錢人的生活可以五彩斑斕,可以為所欲為,可以一邊供奉著Buddha,一邊摟抱著Putta,而底層的生活永遠是無盡的黑白,無止境的沉默。
一個流浪漢生活又有誰去在意呢,儘管他有著「釋迦」這樣一個名字,可是並沒有人將他和佛祖聯繫在一起。沒有人好奇他突然出現或是再突然消失,沒有人在意他聽不到海浪聲就睡不著覺的癖好。
一個小保安的生活又有誰去在意呢,沒有人想弄清楚他到底做了多少年的保安,誰又知道下雨天他的屋頂漏了多少盆水?他年老的母親又可以託付給誰呢?
一個撿垃圾的人的生活或許更沒有人去在意吧,除了導演沒有人會好奇他為什麼喜歡抓娃娃,直到他最後的意外死亡也是不明不白,直到警方最後確定他是喝酒過多而死,可是他並沒有能讓自己喝醉的酒錢啊。
這些生活在社會邊緣,無人在意的「螻蟻」的生活,儘管悲涼,但始終以一種詼諧的方式呈現出來,小人物之間粗魯的語言,以及導演時不時地冒出句冷笑話式的「台語」旁白,總能讓人時不時地發出冷冷的苦笑。
肚財被捕的那一段,把你揍一頓然後告訴你,你有權保持沉默;發現老闆偷人,殺人,同性戀的秘密,肚財和菜圃沒有說一句話,坐到天亮;
肚財的死也是那樣沉默,不知緣由,鏡頭就緩緩地繞過稻田,飄過河岸,在溝渠里發現屍體。
導演的一句旁白更是讓人倍感無奈:肚財現在死了並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在他死的時候,還能在地上畫出個人形。很多流浪兒死了很久才被發現,只能畫出屍水的圓形。
這樣的生活里講什麼公平正義。儘管大家每天都與大佛生活在一起,可是又沒怎麼樣呢,畢竟在權貴面前連菩薩都自身難保。
讓我感到最為悲涼的是從頭到尾只有一句台詞的流浪漢釋迦和那個一句台詞都沒有的自殺者,無論生死都無人在意。就好像底層社會的失語現象,沒有說話的權力,說的話沒人在乎,於是漸漸的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乾脆保持沉默,也沒人在意自己是不是個啞巴。
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
底層社會裡,這些小人物互相取暖時的幽默式的生活,或許是他們唯一的慰藉。釋迦自從出現在這個村子便始終跟隨著肚財撿垃圾,從來沒有語言交流只是相互陪伴;肚財去找菜埔聊天是他娛樂的來源。
可是直到肚財死後,菜圃第一次去肚財家坐在他自己建造的飛船里時,才發現肚財對於自己來說是那麼的陌生。這才到達了本片的靈魂拷問,我們即便是相互取暖,即便互稱朋友,可是我們壓根就不了解彼此的內心。
釋迦自己孤零零的走在海岸邊上,吹著海風,若有所思,可是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菜埔坐在自己漏雨的屋頂上,用一張印著「為人民服務」的國家領導人海報補著屋頂,看著天嘆了口氣,是在向誰討個公道,也沒人知曉。
肚財的飛船里掛滿自己用娃娃機抓來的娃娃,還有那把破爛的吉他,除了他自己又有誰懂呢?
一個人的內心世界是連佛祖都無法了解的,可況平凡的你我?
故事的開始和結束都是一場雜亂無章的葬禮,吹著合不上節奏的曲調,一行人庸庸懶懶,拿著肚財略帶搞笑的遺照。一汪水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大家猜想肚財想一個人靜靜的離開,就暫且送到這裡吧,就當做這個世界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吧。
「預約人間凈土」是菜埔臟破的T恤上的一句話,這句話是在問佛祖還是在問眾生?是佛祖的無奈還是眾生的無奈?這人間凈土到底誰在掌管?該向誰去預約呢?
可惜有佛無慈悲,有性無愛,有法律無公正,有警察無正義,唯有人類永生的孤獨是眾生平等的。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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