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佛系減肥，佛系穿衣是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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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士堯

都行，可以，沒關係。這般隨和的態度，任你是永遠都不可能和女魔頭百般苛刻的姿態聯繫在一起。佛系和時裝？聽起來根本就是兩個相悖的概念。

去年一個網路流行詞火了社交圈子，「不走心，看淡一切」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對周遭人、事、物消費的疲倦懈怠，但這個流行詞能夠快速傳播帶動又一次文化消費，不能不說背地裡其實藏著今時今日年輕人普遍的群體焦慮。

兩三年前，Normcore一詞在時尚界里紅極一時。相對於2010年前後國內網街拍網站和博客如日中天的光景下，潮人們極盡所能在穿衣打扮這件事上博出位，繼而催生了一浪接一浪的「幺蛾子」般的icon人物，Normcore出現得也算是及時，它把著力點放在反對爆款的議題上，想要營造的是利用儘可能簡潔樸素的款式搭配出一身體面又不失紋理與色彩與色彩層次的日常通勤裝。前者是浮誇的戲劇舞台儀式感，後者是回歸生活本真面目的真實狀態，其間拉開的鴻溝，和後者對前者的輕蔑與不屑，都可以借當時VOGUE雜誌美國版編輯Grace Coddington撰寫的一篇含沙射影批評時裝周秀場外花哨蝴蝶和開屏孔雀一般的街拍潮人的文章窺得一斑。

Normcore出現得一點也不突然，在它之前和在它之後，時尚風向都有鋪墊和補充。自打Raf Simons當初剛入JIL SANDER品牌任設計師時，JIL SANDER這個由曾被譽為「極簡之母」創立的同名品牌忽如一夜之間獲得了另一個極簡主義重臣的加持，穩步掀起一輪趨勢更迭的浪潮。再後來，當Raf Simons離開JIL SANDER，接替John Galliano在DIOR的崗位之後，這種戲劇性的風潮轉變就變得更富有深意了。John Galliano素來以繁複的面料堆砌和天馬行空的解構手法樹立業界威望，當他在DIOR的工作被Raf Simons取代之後，驟然降溫而顯得無比清冽的女裝形象被冠以「性冷淡」的形容，完全不出眾人意外。而說到底，不是Raf Simons成就了一個極簡時代，而是人們的審美疲勞慣性選擇了Raf Simons，並將他送上風口浪尖的。

Athleisure風格穿搭

沒多久，在Normcore之後，又一個複合新詞誕生——Athleisure。這股新潮流從極簡主義的「Less is more」和Normcore手裡接過衣缽。過去都市上班族在夜裡八點到十一點之間，要麼繼續在辦公室里挑燈加班，要麼在酒吧里藉助酒精緩解一天的疲勞，直到某一天，正當盛年的這部分人突然意識到來自健康的威脅的時候，都市夜跑這種嶄新的生活方式快速地在一線城市的高級寫字樓里火了起來。Athleisure無疑踏准了節點，巧借運動裝元素和都市時髦元素，合二為一，變成全民歡迎的著裝指南。和Normcore一脈相承的是，Athleisure同樣著眼於一種看似不經意的洒脫態度。表面上看，整體趨於理性冷靜的著裝相比於那些年用力過猛的出位，的確有幾分返璞歸真和清心寡欲之意。

有趣的是，甚至還真的有新晉的設計師品牌取名就叫SARTORIAL MONK，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布衣和尚的意思。這品牌還真的就貫徹了這個佛系名字的真諦，衣服做得相當素凈。這不禁叫人回想起來，2010年前後，新郎微博盛極一時，彼時有一個賬號名為釋道心的出家和尚在微博上將自我包裝成為學佛界的fashion icon。穿的都是僧袍長衫或是馬甲，只是款式和色彩看得出來花了很多心思。就因為高調，這個釋道心成功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卻也招來足夠多的非議——在通俗印象里，和尚本該靜心禮佛，像他這般在微博上有意識地包裝自己的和尚的確前無古人。但不管怎麼樣，透過釋道心每天精心搭配的著裝，人們才發現，原來僧侶的衣服竟也可以變得時髦。

上述種種，難道整個時裝行業的確發自肺腑地在向禪修致敬嗎？答案幾乎是完全否定的。

時裝周一年兩度的發布頻率幾乎是雷打不動的，時裝的新舊更迭周期依然被緊緊地限制在半年之內，這也是時裝產業得以生長所必須的頻次節奏。說是喜新厭舊也好，反正在多數主流設計師和品牌看來，你就應當每半年更新一次你的衣櫥，扔掉去年的，換上今年全新的，他們恨不得能把這個頻率壓縮得更頻繁一些。縱使風格再怎麼素凈，在這個必須以消費來驅動的行業里，時裝與禪修之間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

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優衣庫設計師 Christophe Lemaire

來自日本的快銷服裝品牌優衣庫從一開始就示範基本款服裝的魅力。雖說是屬於快時尚範疇，理應比主流的時尚界對於潮流的更迭更加敏感且更新更頻繁，然而或多或少和這個品牌的日本出身有些關係。縱觀日本的文化，從飲食到娛樂，都有意無意行一種節制的態度——這也許和禪宗本身沒有直接關係，倒是和島國自然資源有限有關——不管怎樣，這種「斷舍離」的節制在明裡暗裡，都和禪修有高度契合的地方。即使是日本的高級時裝，從三宅一生用一整片不經裁剪的完整面料製作衣服開始，到山本耀司每一季標誌性的黑灰藍的主調，我們都可以瞥見日本文化在穿的問題上一樣熱衷於這樣自律的淡然。植根在這樣的文化里，即使是作為快銷時尚品牌，優衣庫也把相似的精髓充分發揮，與其他兩個競爭品牌ZARA與H&M相比，後兩者對高級時裝每一季的潮流跟隨可謂亦步亦趨，而優衣庫對時裝周伸展台上的潮流似乎並不太感興趣，簡簡單單一件白色的T恤，印上喜聞樂見的版權卡通肖像或是版權藝術家作品，這就是它的招牌。甚至於在快時尚都喜愛與高階時裝玩跨界合作的背景下，優衣庫對合作設計師的選擇也顯得謹慎得多。在嘗試過兩季的合作之後，法國籍設計師Christophe Lemaire被優衣庫簽為品牌常駐的創意顧問和設計師。關於Christophe Lemaire其人，在搜索引擎內輸入其名，你可以對他的既往履歷和作品有些認識，這也是時尚界中少有的一個遊離在「圈子」之外的設計師，並非特立獨行，只是理念與眾不同，崇尚的多半也是簡簡單單輕輕鬆鬆的穿衣態度，這正是優衣庫覺得合適的地方。

因為淡化潮流，所以不論是優衣庫也好，作為設計師獨立個體的Christophe Lemaire也好，或者是其他不混「圈子」而潛心做簡單衣服的設計師們，當你面對他們設計的衣服，並且能感知到他們和滿屏的潮流、icon分屬兩個系統時，也許你才算是真正地get到了佛系穿衣的現實意義——紛紛擾擾拋諸腦後，我自得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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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筆：林士堯

時裝評論員，時裝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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