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有一千年古國，將軍只能由兩家姓氏出任，權力再大也不敢逼宮

說起日本天皇和幕府的關係之複雜，很多人都弄不懂，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在日本的歷史上多數時期是由將軍領導的，但為何天皇卻一直保留。實際上，天皇的權力虛化只有德川幕府統治時的三個世紀。在室町幕府，天皇還是有實際政治權力的，更何況在日本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有過短暫的天皇完全掌握權力的時段。在安土桃山前，天皇以及皇室成員都有著其實際的職位，而不單單是一個傀儡。

德川幕府將軍的行轅——二條城

戰國時代前，日本一直是以天皇為核心的氏族社會。官員貴族基本上都是天皇氏族的分支。那時日本史書上常見的姓氏（如橘、源、平氏等），追根溯源都是某個天皇的兒子，在不斷分封出去後形成了不同支系。在貴族支配一切的時代，人們以有天皇血統為榮，同時這也是自己保有權力的根本保障，這一點與西周時的分封制不無相同之處。

源賴朝畫像

幕府將軍起源自鎌倉幕府的源賴朝。幕府的成立是武士和公卿爭奪政治權力的結果。原本政治權力只有公卿能夠參與，武士只是被用做公卿的打手。幕府成立的背景就是源賴朝想要遠離受公卿控制的京都，在大本營鎌倉設立了武士掌權的政府，目的就是要將公卿的權力轉移到自己手中。對天皇這位全日本貴族的核心，源賴朝當然不敢侵犯。

雖然日本在經歷大化革新後向中國學習了很多的政治制度，但是在明治維新開始之前都沒能成立與中國相似的中央高度集權政府，本質上還是封建制社會（這裡的封建制是像中古時期歐洲的領主封建制度）。幕府和各領主並不是中央集權式的君臣關係，而像大宗主與領主之間的關係。各地領主有自己的軍事力量，將軍只有從直轄地招來的軍隊。

明朝、日本、朝鮮三國君主形象漫畫

鎌倉幕府垮台後日本進入南北朝，兩派天皇為正統爭了幾十年，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大不如從前。將軍足利義滿統一全國後，接受了來自中國明朝的冊封，被明朝皇帝封為日本國王，使用天皇能用的紋樣，做天皇才能做的法事，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證明，但在現在看來足利義滿是有取代天皇的打算，他死後朝廷還送上了「太上天皇」的名號。

不過第四代將軍和兒子不和，後者登基後將老爹生前訂的規矩悉數廢除，天皇恢復正統。在室町幕府末期，幕府衰落、分裂再起，日本進入一個新的時代（戰國）。這時將軍和天皇家都收不到稅，極為衰敗，京都公卿們過得更是潦倒。戰國時代的特色正是「以下克上」，各地的新領主都不是名門，到戰國末期，真正出自源、平兩氏的家族幾乎只剩下島津、北條、佐竹三家。雖然他們混戰，也不管天皇境況，但還是要幫自己編造身份以鞏固統治，比如織田信長號稱平氏後代，德川家康號稱源氏後代，以此為自己的勢力正名。

日本戰國時代戰爭場面

雖然這些大名眼中早無天皇，但天皇血統仍然是尊貴的地位象徵，也是權力最根本的來源。不過真正把天皇迎回共主之位的，是豐臣秀吉。由於全天下人幾乎都知道豐臣秀吉的貧民出身，因此他不能偽造身份，也無法開設幕府（只有源氏後裔能建立）。也正是因為他出身卑微，即使他統一全國後，很多人還是打心底瞧不起他。秀吉便重新尊奉天皇為正統，通過提高天皇權威的方式來提升自身地位。他用平安時代的舊制，被天皇賜姓「豐臣」，就任關白，這才位列貴族行列。

曾有人意圖改變這個局面，表現最為明顯的是平將門，其他的還有像足利義滿、織田信長，以及德川家族，但他們都沒有成功。因為只有神聖家族的後裔才能擔任法統上的領袖，這始終是古代日本政治中維持基本結構的重要因素。只有改姓藤原氏，豐臣氏才能擔任關白，也正因為德川祖先為源氏，所以他們才能建立幕府。事實上，日本歷史上所有關白、將軍，在傳說中都是天皇或者是神話家族的後裔。由於「權力從法理上來自天皇」的認知根深蒂固，因此再龐大的力量也無法消除，這種社會認識一旦生成，後世也就永遠順理成章了。

豐臣秀吉騎馬像

豐臣秀吉逝世後，德川家康統一全國，在江戶建立著名的德川幕府。與豐臣秀吉不同，德川家康不尊重天皇和朝廷，還時常以武力干涉朝廷內政，卻沒注意到被豐臣秀吉重新尊奉的天皇此時在人們心中已有極高地位。江戶時代末，大名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發起倒幕運動，得到全社會的廣泛支持。維新成功之後，明治政府成立，天皇重新回到1000年前的地位，不過這一時期也導致統治階層和天皇的血緣關係斷絕，天皇隨後轉向精神象徵。

幕府統治雖然延續了一千年，但大將軍與天皇之間的關係也沒能得到解決。德川幕府從第一代征夷大將軍開始，就在尋求為自身神性地位正名的道路，追求和天皇地位持平，好讓自己能夠不通過後者便可頒發律令，結果卻沒有一個人成功。三百年來，德川一直在努力解決但卻始終未能解決的問題有很多，包括強藩、賦稅、徵兵諸多方面，這其實與政治傳統中將軍權力的法理極限有關。

明治天皇施行「王政復古」

這一切歸根到底，是緣於古代日本的基本政治骨架在律令體制（律和令）時代就得以固定，此後再沒有本質上的改變，那種從內到外的體制變革到明治時代才勉強算進行過一次。實質上，強藩不僅讓天皇和幕府產生矛盾，最終還成為了推翻幕府政治的支撐。這無疑在告訴世人，永遠不要輕視傳統，某些似乎已經被遺忘的傳統，往往能夠產生一些出其不意的影響。

參考文獻：

《日本中世史》《日本天皇制及其精神結構》《日本莊園史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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