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撓是龔宇

曲折的路終究要走到盡頭。遺憾還有很多。但對於愛奇藝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比上市更能彌合和填補愛奇藝的過去和未來。

作者 | 黃雲騰

龔宇的飛機抵達紐約已是夜晚。前一天晚上，他在朋友圈剛發了一張香港的街景照。龔宇和愛奇藝在香港結束上市路演，香江邊夜景霓虹閃爍，高樓大廈鱗次櫛比。

最近，龔宇習慣把每天的感慨藏在朋友圈裡，每一張照片都是街景，沒有他或愛奇藝其餘的工作人員出鏡，只簡單地在朋友圈上標註「day」+「數字」。數字的增加代表離3月29日越來越近。這一天是愛奇藝上市的日子。文字或許很難表達他的心情。清華出身的龔宇很少接受媒體採訪，在媒體面前幾乎沒有流露過情緒。他上次接受採訪自述已經很久沒有過興奮，對過去談不上多唏噓，也沒有多感慨。

因此很少有人把他感慨的這兩件事聯繫起來——從香港國際機場到紐約，大約需要花費14個小時，2009年和任旭陽對談時，愛奇藝確立對標Hulu只花了5分鐘，但隨後的愛奇藝從創立到上市，歷經了整整8年。

在龔宇剛進愛奇藝的時候，有人評價他說他和百度CEO李彥宏很像，「儒雅」。今天，李彥宏和龔宇都身穿黑色西裝，在交易所大廳內接受道賀。馬上進入知天命之年的龔宇看上去更像是個大學教授，他面帶微笑，和包括李彥宏在內的所有人，收下這份充滿巧合的生日禮物。

龔宇當然有權表達自己的喜悅。昨晚的喧囂還沒有散去，納斯達克還殘留著相同的喜悅和蓬勃的渴望。昨晚，B站在納斯達克上市，市值達到了30億美元。長期在國內和優酷、騰訊視頻兩家纏鬥，並屢獲勝利的愛奇藝是中國視頻行業——這個最殘酷的斗獸場——新的勝利者和佼佼者。美國市場把愛奇藝理解成中國版的Netflix。兩家調性分明、在很大程度上都已不再單一的視頻網站，在美國市場就像兩生花一樣，暗示著中國視頻行業已經與外國同行迥異的燦爛前程，前所未有地向資本釋放出強大的吸引力。

龔宇在這個場合表現得比任何一個時刻都揮灑自如。這或許和他在美國收穫了比以前多的認同有關。他和愛奇藝的高管們站成一排。龔宇身邊既有以前的老部下——包括從前在搜狐工作的王湘君、楊向華，也有這兩年加入的王曉暉和陳偉。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在此之前選擇了離開。馬東和張語芯已經從愛奇藝的員工變為了供應商。很早以前就有愛奇藝創業幫的說法。這或許是愛奇藝、龔宇——在百轉千回的上市路上——不願主動提及的痛點。他不是一個經常抱怨的人。

再長的路也要走到盡頭。遺憾還有很多，但在創業的8年時間裡，龔宇學會了讓自己變得務實。他擅長打出手裡最合適的牌。B站開盤後一度下跌14.8%。但對於愛奇藝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比上市更能彌合和填補愛奇藝的過去和未來。

「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龔宇和愛奇藝已經不是第一天學習如何與行業相處。2010年愛奇藝前身奇藝成立時，地位和作用都類似於百度的視頻事業部。搜狐老將龔宇幾經輾轉，在網路視頻領域紮根常駐。他和搜狐同事李善友的故事是很多選秀故事的翻版：老友相約做網路視頻，但先來者李善友沒有撐住，早在前幾年就宣告收場。

視頻行業很早就形成了黑洞，充滿吸引力，但又難以創造回報。2010年時，不光是李善友和前上司張朝陽，初涉江湖的龔宇也在很多地方栽了跟頭。版權內容價格高昂，商業模式想像力有限。龔宇後來回憶，除了燒錢買帶寬、買版權，2011年愛奇藝還主推了會員付費，但KPI連20%都沒達到，這是讓整個團隊都最「垂頭喪氣「的。

市場成熟已經是到2015年。幾部自製劇的打造幫助愛奇藝贏得了聲量和用戶。《盜墓筆記》的投資量是每集500萬，平心而論，這和《紙牌屋》的460萬美元成本還有很大距離。但是，這種類Netflix的模式最終在中國取得了類似的效果。無數用戶開始為內容買單。那一年，愛奇藝的會員數率先突破了500萬。

如果說與惡龍纏鬥需要流血，那麼在視頻行業，這種代價是以高速的資本消耗作為計算的。愛奇藝遞交的招股說明書顯示，愛奇藝在過去三年的凈虧損分別達到25.75億、30.74億和37.369億。視頻的流量獲客背後是數不清的流血點。你很難說清楚會員付費能否填補這些空洞；畢竟，Netflix至今還處於虧損狀態。有人猜測愛奇藝對標Netflix的故事並不好講，這是一個具有市場潛力但又長期看不到未來的行業。

龔宇必須要感謝那些為愛奇藝付出過的投資人們。在敲鐘當晚，他感謝了包括百度、小米和IDG在內的所有投資方。在與不同的競爭對手抗衡的8年中，是它們幫助愛奇藝走到了最後。這是一個各取所需的選擇：投資人們賭視頻行業會成為入口，龔宇在賭自己的職業選擇和創業生涯。愛奇藝在去年接受了一筆可轉債認購。投資方之一IDG資本事後說愛奇藝是很好的戰略資源；龔宇說，愛奇藝這個階段不是要找誰，要選誰，更多是水到渠成。

龔宇一直堅持上市不是目的，是手段。在這次招股書公布以前，他已經很久沒有發表過自己對上市的公開看法。他很少用「興奮」這個詞。去年，愛奇藝繼《奇葩說》之後的第二檔爆款網綜《中國有嘻哈》上線，這檔S級網綜投資超過2.5億，節目播出前不被人看好，甚至製作人陳偉都放話說，不成功，便成仁。

愛奇藝的資本動作更像是緩慢但堅決的播種過程，在2018年才迎來結果。龔宇說，愛奇藝不會幹輸不起的事。經歷過戰略新興板擱淺、私有化撤回，龔宇比很多人更懂得什麼叫「自強則萬強」。比起富養的優酷和騰訊視頻，龔宇形容愛奇藝更像是窮養的男兒身，一切動作必須以孤注一擲為出發點。

這個時刻註定是值得紀念的。在中國視頻行業，你能想像到的衝突和彎路，龔宇幾乎都走過。10年以來，這個行業比任何一個互聯網行業都要顯得更矛盾和衝突重重。很多老對手或朋友已經離開了牌桌，龔宇算是少數算定自己可以走到最後的人。

「我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龔宇說。愛奇藝IPO最終定價為18美元/股，計劃募資22.5億美元。這筆錢被很多人視為可能為中國視頻行業行業帶來新的變數。「中國市場足夠大，所以我們更想在中國的主要市場上把我們的商業模式做得更加豐厚。」

「目標放得更長遠」

《機器人爭霸》3月29日在愛奇藝上線，這是愛奇藝在2018年第一季度上線的第三檔S級網綜

在納斯達克，龔宇也為自己的商業故事提供了一個新的版本，「線上迪士尼」。在龔宇的這個夢想中，愛奇藝是一個技術公司，也是一個龐大的造夢機器，可以為每個人提供一站式的線上娛樂。這個故事始自於龔宇對線上娛樂行業的看好，具有巨大增長潛力的線上娛樂行業以網路視頻作為入口，是龔宇繼續在為愛奇藝投入巨額成本的重要理由。

但這個故事仍然需要被證明。人口擁擠的紐約市總共有5個街區，常駐人口有850萬。到紐約的第二天，龔宇出去溜了一圈。丈量這個國度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項充滿挑戰的任務。龔宇需要面對選擇的雙面性。他在很久以前就提到，讓海外投資者理解中國語境下的愛奇藝可能非常困難，「理解愛奇藝做什麼有價值、什麼沒價值，太難了。」

今晚對愛奇藝來說可能是更特別的。昨晚的B站上市讓整個視頻行業還沉浸在狂歡氛圍；有很多人期待並相信，愛奇藝上市的時機正好，可以打破優酷多年前的退市魔咒，借Netflix模式的東風掃去行業的所有頹勢。但也有很多人在懷疑22.5億美元是否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改變戰爭走向。

「我們更想做出的長線的自己的價值。」龔宇說。今晚，愛奇藝上線了《機器人爭霸》。加上已經上線的《偶像練習生》和《熱血街舞團》，愛奇藝在第一季度交出了三檔S級綜藝。你可以把這看做是一種更迫切的、證明自己的強烈渴望。前不久，《熱血街舞團》在發布會上宣布自己的招商超過了6.5億。作為一家以內容為核心的視頻網站，愛奇藝還試圖通過泡泡、愛奇藝商城達成「線上娛樂中心」的雄心，拓寬自己的想像空間。

等待已經夠長了。在敲鐘儀式上，龔宇表現得非常鎮靜。他看上去為此演練了很久。合影時，他和李彥宏站在一起——百度擁有愛奇藝70%的股份。無論什麼情況下，愛奇藝總是需要和最大股東保持統一在同一戰線。

無論如何，把1.8%的持股股份定義為「事業上的回報」而不是「行為藝術」的龔宇，將在未來收穫或遭遇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給自己的娛樂王國真正成規模的時間下了一個限期——在他退休之前。龔宇還有大概10年時間。雖然B站在昨晚破發，但比起這來，愛奇藝要收穫更大範圍內認同的先決條件，關鍵是接下來的10年。

龔宇把手按在講台上，從舞台四方揚起了綠色的紙片，龔宇還帶著綠色的領帶，這種和愛奇藝logo相似的顏色，在美國是股價上揚的象徵。龔宇這樣談未來，「最主要的是我們把目光看得更長遠，讓我們在未來獲得更多的關注，和大家對愛奇藝價值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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