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一邊畫畫一邊墜入愛河
文森特·梵高 自畫像
當我畫一個太陽，我希望人們感覺它在以驚人的速度旋轉，正在發出駭人的光熱巨浪。
當我畫一片麥田，我希望人們感覺到麥子正朝著它們最後的成熟和綻放努力。
當我畫一棵蘋果樹，我希望人們能感覺到蘋果裡面的果汁正把蘋果皮撐開，果核中的種子正在為結出果實奮進。
當我畫一個男人，我就要畫出他滔滔的一生。
如果生活中不再有某種無限的、深刻的、真實的東西，我將不再眷戀人間。
——梵高
本期閱讀：《親愛的提奧：梵高傳》
文森特·威廉·梵高、約翰娜·梵高·邦格 著
陽亞蕾、李玲 譯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16年
此書其實是一本梵高的書信集，書的開頭是梵高弟媳約翰娜寫的梵高簡傳，其餘絕大部分內容是梵高寫給弟弟提奧的書信，另有幾封是寫給其他親友的書信。因為書信數量較多，而且基本上涉及了梵高一生的生活經歷，也可把此書當作梵高自傳來閱讀。遺憾的是，該書的中文翻譯並不能達到精妙之境界，不少言辭顯得累贅繁瑣，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整本書的美感。
閱讀中有三點印象非常深刻：
其一，梵高對大自然深入骨髓的熱愛。梵高深信，一位藝術家要創造出深入人心的經典藝術品，必須取法自然。書信中有大段對於自然的描繪，梵高對大自然體察細膩，這對他的繪畫助益良多，尤其是當梵高抑鬱焦躁時，大自然總是以靜默的姿態給予他源源不斷的力量與安慰。
梵高作品：鮮花盛開的花園 1888
其二，梵高極其窮困潦倒依然堅守繪畫的理想。梵高在一封信中提到，他和弟弟提奧都有繪畫的天賦，卻走出了兩條不同的道路：一是遵循父親，放棄夢想，成就聲名，成了畫商；一是即便窮困潦倒，依然堅持繪畫，努力成為畫家。可是，如果梵高沒有弟弟的資助，他又是否可以一直畫下去呢？兩位兄弟的角色，也許命運早已為其安排。看到梵高在信中一次次請求弟弟給其匯款和購買顏料畫紙，總是令人心酸不已。梵高到底是成名了，如果他的畫作永遠得不到承認，梵高和提奧的故事又有多少人會知道，會關心？
梵高作品：五朵向日葵 1888
其三，梵高歷經三次戀愛挫折依然葆有純真與善良，施愛於人。他的愛大膽又熱烈，他不顧家人反對，愛他的表親，愛他的鄰居，愛一個被男人拋棄的懷孕的妓女。當他被愛人辜負時，他選擇原諒，淡淡地說：「她從未見過真正的善，又怎麼能要求她從善呢？」然而三次戀愛的不順利，讓他變得精神抑鬱，影響了他一生。
以下為梵高書信摘錄：
頭腦簡單的人會發現那些明智者經常忽略的東西。
要警惕不能思想狹隘，或害怕閱讀與你觀念截然不同的著作。
當蘋果成熟時，一陣微風就可以使它從樹上掉落。
愈是簡單，愈是靜謐的事物，愈能給人深刻的觸動。
在知識的領域裡，臨死的時候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一些真正的作品，並知道這些作品將至少留在一些人的記憶里，而且這些作品會給後來者樹立好的榜樣，這是幸事。作品也許不能永存，但它表達的思想可以永存。
梵高作品：開花的板栗樹 1890
今天的我就是昨天的我。
經過一生的工作與努力之後獲得的成功，比靠走捷徑獲得的成功要好。那些過著正直的生活，體驗過真正的困難與失望，然而並沒有被它們打敗的人比那些任何事情都一帆風順，除了狹義上的成功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更有價值。
儘可能地去培養廣泛的興趣愛好，因為其中蘊含著真正的力量，那些愛好廣泛，生活充實的人，無論做任何他所熱愛的事情，都會做得很好。愛是人類心中最好且最高尚的東西。
至今，我仍然沒有發現一個比「藝術源於自然」更好的關於藝術的定義了。
你的靈魂中可能有一把大火，但是沒有人通過它獲得溫暖，旁人能夠看到的只是煙囪里升上來的那一縷青煙。
梵高作品：阿爾勒的卧室 1888
你知道什麼能使監獄消失嗎？每一種深厚的、真誠的感情。成為朋友，成為兄弟，成為愛人，那就會打開監獄，那是超強的力量、神奇的力量。沒有這些，人只能等死。只要感情再生，生命就會復活。
如果一個人畫柳樹時，把它當作有生命的物體，那麼它就是真的有生命，並且它周圍的環境也是有生命的。如果一個人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同一棵樹上，一直不放棄，直到他把生命注入到這棵樹……
我越來越感到，畫人物畫非常有益，並能間接地對畫風景畫產生美妙的影響。假如畫一棵被削掉樹梢的柳樹，在你眼裡它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東西，雖然它不是，但你的周圍將隨之改變。你只有集中所有注意力，直到將生命的元素注入其中，你才會看到它的磅礴與充沛。
梵高作品：桃樹花開 1888
世界上有一種愛，它足夠認真足夠熱情，不會因許多次的「不，不可能」而冷卻。 因為愛是積極的，它是如此堅定、如此真實，以至於人不可能將這種感覺收回，收回這種感覺會像拿走他的命一樣。
任何女人，不管她的年紀有多大，一旦她生性善良，並且墜入愛河，儘管受時間所限，她帶給男人的幸福感也是無限的。
如果你成為畫家，有一件事一定會讓你驚訝，那就是從身體角度來說，繪畫以及與之相關的事情確實是一件辛苦事；除心理的壓力、內心的焦慮外，它還要求有相當好的體力，日日如此。
當土地沒有犁過，你就不能在這土地上種植任何東西，她是被歲月犁過的，是有價值的，所以她比許多人都有價值。
梵高戴草帽的自畫像 1887
我在他人眼中是這樣的——一個無足輕重、自大又鬱鬱寡歡的傢伙，一個沒有社會地位的人，並且永遠都不會有，簡而言之，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色。 好吧，也許人們對我的評價是正確的，但是，總有一天，我要用我的作品向世人展示，這樣一個自大又無足輕重的人，他的內心世界是怎樣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繪畫的，我只是帶上一塊白色的畫板，找到一塊吸引我的地方坐下，我看著出現在我眼前的東西，然後告訴自己：那塊白色的畫板一定要變成另外一個。
偉大的事物不是偶然的，它們一定是明確的意願與渴求。
生命真是個謎團，而愛是這個謎團中的又一個謎團。
我認為愛和友情不僅僅是一種感覺，而是一種行為，就這點而言，它需要努力和行動。
梵高作品：有圍欄的麥田和農民 1889
在我看來，我像一個大富翁一樣富有，雖不是錢財方面的，但的確很（雖然這種感覺並不是每天都有）富有，因為我在我的工作中找到了能讓我全身心投入的東西，它給我生活以動力和熱情。
愛是恆久不變，萬古長存的，它或許會喬裝打扮，但萬變不離其宗。當一個人陷入真愛之中，它會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就好像一盞孤燈突然之間被點亮了。燈一直都在那裡，而且完好無損，只是它現在才獲得被點亮的機會，並最終能夠物盡其用。一個人會因為愛而對世間萬物保持一種平和包容之心，也因此能夠更好地沉浸在工作狀態之中。
當你看到一塊空白的畫布，並開始在上面畫一些東西時，你就會像傻瓜一樣。你不知道，對於畫家而言，盯著空白的畫布會讓人多麼無力。你不能做任何事情。畫布獃獃地凝視著畫家，讓他們如此著迷，畫家們自己也變得獃頭獃腦。許多畫家害怕待在空白畫布前，但是空白的畫布害怕真正有激情的畫家，他們敢於並且打破了永恆的咒語。生活本身也在不斷地轉向無限的茫然與沮喪的空白面，任何事情都沒有出現轉機。但無論多麼空虛和徒勞，無論生活多麼枯燥，一個人對於所知事物的信仰、精力與熱情，都不會輕易消減。
梵高作品：有圍欄的麥田和農民 1890
如果一個人身體的力量被剝奪，那麼他就可以嘗試著創造思想而不是孕育孩子，那麼他仍然擁有人性。在我的繪畫中，我想表達出像音樂一樣讓人安慰的東西，我想畫出一些不朽的男人和女人，它們曾經帶有色彩的光輝與活力的光環。
我經常受到兩股思想的干擾：一是物質上的困難，為生活而操心；二是學習色彩。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想出一些東西，就像通過婚姻來表達愛人之間的愛，我想通過兩種互補顏色的融合和對比，表現相關色調的神秘變化。通過深色背景中的淺色調的光輝來表現某個表情的思想。用星空來表現希望，用落日的餘暉表現人的激情。這必然不是現實的錯視畫法，但一些東西卻真實的存在，不是嗎？
梵高作品：麥田與麥草堆 1888
如果我們研究日本的藝術，我們就可以發現一個明智、冷靜且有天賦的人在花費時間做些什麼，他是在研究地球和月球之間的距離嗎？不是！他是在研究俾斯麥的政治嗎？不是！他在研究……一片草葉，但是這種草能引導他畫所有的植物，然後是季節和宏偉的風景，最後是動物以及人物畫。這就是他消耗生活的方式，生命太短暫以致不能做一切事情。這些單純的生活在自然之中，就好像他們自身也是一些花朵的日本畫家，難道他們所教會我們的不是一種真正的宗教嗎？
我一直銘記著你所知的德拉克羅瓦所說的話，「當我不能呼吸且沒有牙齒的時候，我依然能夠在繪畫中有所發現。」
梵高作品：開花的果園 1888
畫家太沉浸於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所以不能充分地掌控他生活中其餘的東西。
促使我們繼續工作的是我們之間的友誼以及對自然的熱愛，如果一個人儘力畫畫，他就不能夠被阻止。與別人相比，我仍然是幸運的，想像一下如果一個人開始他的職業，又在取得任何成就之前放棄他的職業會是什麼樣子，有許多這樣的人。想像一下如果學習一門職業需要十年的時間，那麼學了六年並為此花費很多，卻不得不停止的人，是多麼悲慘呀！有太多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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