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縣長,怎麼就不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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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壁圖》 | 源於網路
好好的縣長,怎麼就不當了
文 | 李三文
陶淵明數度辭官歸隱,最後一次是41歲出任彭澤令,任職80餘天,逢上級派督郵來縣巡視,縣吏告訴他,應穿上官服,恭恭敬敬地拜見,淵明說,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小兒。當天便放下大印,辭官歸隱,躬耕自食。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27歲被選為吳縣令。他在給朋友的信中說,弟作令,備極醜態,不可名狀,大約遇上官則奴(遇到長官就是奴才),候過客則妓(侍候過往官員就象妓女),治錢穀則倉老人(管理錢糧就是倉庫管理員),諭百姓則保山婆(說服百姓像老媒婆)。一日之間,百寒百暖,乍陰乍陽,人間惡趣,令一身嘗盡矣,苦哉,毒哉。因此,不久辭官而去,後雖兩度為官,又兩次辭去,定居沙市,不再折騰了。
鄭板橋49歲出任山東范縣、濰縣知縣,做了幾年親民之官。「衙齋卧聽瀟瀟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令,一枝一葉總關情。」這首題畫小詩,是他關心百姓疾苦的寫照。因年景不好,為民請賑,得罪上官,不讓他關心百姓了,便稱病歸鄉,賣畫為生。
袁宏道辭官後讀書、寫詩、遊山玩水。讀書是我讀書,寫詩是我寫詩,遊山玩水是「花開花落山色里,人歌人笑水聲中」,時時處處有個我在,不再是奴隸、不再是妓女、不再是管理員、不再是老媒婆,寒暖適度,陰陽一體,脫下官袍,取下面具,不再醜態百出,他從世網中解脫出來了,個體生命的真性、真情、真意,可以自由揮灑,可謂不虛此生了。
鄭板橋賣畫為生,雖不如袁宏道自在,但也有其洒然清脫之趣。「索我畫,偏不畫,不索非畫,偏要畫,極是不可解處,然解人於此,但笑而聽之,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畫什麼由我,給誰畫由我,不給閑人錦上添花,只給勞人雪中送炭,我是自己的主人,不是別人的奴隸,當縣長就沒有這麼瀟洒自由了。
他還給自己的書畫明碼標價,並說:「送現銀則中心喜樂,書畫均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年老神倦,不能陪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我的生活我作主,由不得你說三道四。鄭板橋是個骨氣凜凜的人,就像他的《竹石》詩所言:「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他生命中的真情、真意、真氣、真趣,正是他凜凜骨氣的底色。
陶淵明的選擇不是魚與熊掌的選擇,而是做官與做農民的選擇,是富足的束縛和艱辛的自由的選擇。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付出的是艱辛,收穫的卻是貧苦。
「夏日抱長飢,寒夜無被眠」;「傾壺絕餘瀝,窺灶不見煙」。他有時不免饑寒交迫,但他卻說飢凍雖切,違己交病。挨餓受凍雖然是切膚之痛,但違背自己的天性,不僅身病,而且又加上了心病。所以他還是能把持得住的。他願意做一個清靜人、自由人。「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回到大自然中,回到自己心靈的田園中,才是如願以償啊。
野雞十步一啄、百步一飲,常不免於饑寒,但它願意被關在籠子里嗎?那裡有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紅紅的太陽嗎?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在官衙里能望到南山嗎?即使能望到南山,也不會悠然,而是瞪著眼睛的漠然。此中的真意,只有在解脫之後,在尊重內心的選擇之後才會領悟得到。
好好的縣長怎麼就不當了?當的憋屈,當得齷齪,當得下流,當得可恥,當得無滋無味,當得沒了自己,沒了真情真性。以政治的得失衡量人生得失,有何道理?
俗話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有時這塊石頭恰恰是自己處心積慮,千辛萬苦,千方百計,排除萬難找來的。
一生能穿幾雙鞋?鞋子夾腳,趕快扔掉,換雙新鞋試試看。扔掉的是舊鞋,得到的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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