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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個道姑朋友-中

客棧再會,語焉誤情愫

一個人趕路事件辛苦的事情,有人作伴雖然不能減少距離,但是也能多些樂趣。從松江府到京城,不緊不慢的走,月余的功夫也就到了。眼看離京城越來越近,洪郁的心情越有些複雜。原以為漫長的旅程卻這麼快就要到了終點,心下頗為不舍,但是抬頭看看京城的方向,眼神也從柔情變成了凌厲。書生則恰好相反,興奮和激動的表情掛滿臉上,前次考試失利並沒有讓他放棄,這次就是他一雪前恥的時候。看看眼前共乘一騎的背影,心裡有些異樣,但是隨即搖頭驅散,科舉在前怎容他胡思亂想。

幾日後,一座雄城出現在地平線,來往的人流昭示著城市的繁華,只是滿眼望去的老鼠尾,讓人心底生惡。洪郁看著城牆上留下坑窪心底百感交集,城牆的高聳遠超之前的想像,他怎麼也想不通這麼雄偉的堅城怎麼就輕易的易主了。兩人入得城內,書生本打算拉著洪郁去找下榻的客棧,沒想到洪郁反而拒絕了。

「李兄,就到這吧,我們就此別過,接下來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了。」

李之欽剛要出聲挽留,隨即想到他有恩怨要了,想來也是怕連累自己。想到此節便拱手相送。

「洪兄走好,我們有緣再見。」

「希望再見之時你我還能如此……」洪郁小聲說著並沒有讓書生聽到。

幾日後皇榜放出,李之欽的名字躍然紙上。書生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與人分享卻想起洪郁不在身邊,這高中的喜悅也是淡了許多。想到過幾日就要參加殿試隨即又緊張起來,左右無事書生便四下閑逛,看看之前因一心考試忽略的京城。逛了許久發現京城好像並沒有之前的繁華,反倒是多了許多兵甲森嚴的士兵巡視,一路人百姓噤若寒蟬,以前高聲叫賣的小攤小販也偃旗息鼓。被這鐵血的氣勢一衝,科舉帶來的風雅氣氛也變得微不可查了。

殿試前一夜,書生對著一些酒菜自飲自斟,一邊喝著一邊思考殿試可能出現的場景和對策。三更將至,書生也喝的有些醉了,趴在桌上有些迷糊。誰想外面一陣喝罵夾雜著金鐵交加的聲音傳來,不僅如此,弓弩的弦聲也不絕於耳。書生知道肯定有什麼大事發生,尋常盜賊哪用的著出動軍隊,弓弩可是只有軍隊才會裝備的國之重器。正打算關窗避嫌,手才伸出去,一個黑影就翻了進來,動作甚是敏捷,但是身上的血腥氣還是逃不過書生的鼻子。

書生警惕的後退幾步一下撞到桌子,順手抄起酒壺低聲說:「閣下走錯地方了,這就出去吧,我沒見過你。」

隱在燈影中的黑衣人,聞言捂著左肩上前兩步,帶著懷疑和些許興奮的語氣問道:「之欽?」

書生一愣,覺得聲音熟悉又陌生,隨即想到跟洪郁的聲音有些相似。不禁低聲問道

「洪兄,是你?」

「你還真是倒霉,這樣都能讓我碰到,我這就走吧,不會連累你的。」說著就要翻窗出去,只是左肩使不上力氣,摔了下來。

書生趕忙上前扶住,嘆氣說道: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朋友有難,之欽怎能坐視不理。」

「外面的士兵想必是為洪兄而來吧,不知洪兄所犯何事居然驚動禁衛捉拿?」

「還記得之前跟你說的恩怨么,其實不是我的恩怨,我想替父輩報仇,刺殺韃子皇帝。」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急迫的敲門。小二的聲音傳來:

「士子快些開門,京營的統領要入內盤查。」一邊說著一邊就聽到有人叫罵著要闖進來,被小二竭力攔著說此間住的是當科的舉人,明日要入內殿試的不可衝撞了。這邊洪郁眼裡盡顯掙扎的神色,抽出腰間匕首打算背水一戰,書生卻示意他躲起來。

「何人聒噪,為何要盤查此處,我明日就要面聖殿試,叨擾了我休息小心當朝參你一本!」

雖然話說的硬氣,但書生也打開了門站在門口,意思很明顯,你們看屋內無人但是此處也不是想查就查的。前來搜查的官軍被人喝罵怎麼甘心但是深知要務在身,伸頭大概看了一眼也就不再糾纏。

關上門等腳步聲遠去書生彷彿劫後餘生般癱坐在椅子上,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才喝一半又想起來洪郁還在躲著,趕忙起身去找。

「傷到哪裡了,要不要緊?」書生關切的眼神和語氣讓洪郁心頭一暖。

「應該還死不了,箭頭我已經拔出來了,你幫我包紮一下吧。」書生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發現整條袖子已經被撕了下來,肩膀後面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淌著血。一邊嘴上安慰洪郁一邊找來白布,可湊近了才發現不知如何下手,一條潔白的藕臂晃得他心神不寧。洪郁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催促。

「之欽?」書生被他出聲提醒回過神來趕忙手忙腳亂的包紮,期間不免有些觸碰。洪郁本來因失血顯得蒼白的臉也慢慢有了紅暈。書生把他扶到床上遞了一杯茶水給他,洪郁接過茶杯一飲而盡,便靠在床邊看著書生。兩人相對無言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一時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洪兄到底什麼人,究竟什麼仇怨能讓你做出這等十死無生的事情來。」

洪郁猶豫片刻,神情有些低落「我在南京長大,祖籍鳳陽。」

書生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洪郁,紅玉,你是朱三太子的公主?」

「嗯?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紅玉雖然虛弱,但是聽書生如此說還是有些興奮。

「這等事情,雖然不是人人知曉,但是有心人稍微打聽也就知道了,在下不才也曾有些妄想。可是……..哎,不提也罷。」

「我又如何不知道刺殺皇帝這事十分渺茫,本來我也無意參與這些。從小出生在南京東躲西藏的,沒感受到什麼皇家富貴,自然也沒有復國的想法。本就打算安穩一生也就夠了,可是韃子皇帝居然做下剃髮令這等傷天害理,生靈塗炭的事情。我好歹也是朱家血脈,自己祖上丟了江山我無力回天,但是我大明漢人遭此屠戮怎能坐視不理?故此獨身北上,也沒打算回去。」

「公主這份血性當真讓人敬佩,可是如今天下承平,如果當真讓你刺殺成果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歷代王朝更替,哪次不是人頭滾滾?不是之欽冷血,滿清入主中原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現在能做的有意義的事情就是怎麼穩定時局,避免社稷動蕩。」

「呵,不愧是要成為天子門生的人,你即將少年得志,自然向著韃子說話,難道你就沒有親人朋友死在八旗的馬刀之下?難道你忘了身體髮膚不可毀傷?難道你真的願意看蠻夷奴役我華夏子民?」

紅玉一雙明眸像是要噴出火來,捂著傷口的手不受控制的抓緊痛得她不住顫抖。書生被她誅心之語激得退後幾步,幾次想張口反駁卻都沒有出聲。

「罷了,我知道事不可為,如果可能的話父親手下多少能臣良將都沒能撼動滿清分毫。我此次入京也是圖一個心安。如你所說能做出什麼就要儘力去做,如今我能為這華夏百姓做的只有這麼多,本想著血濺五步,沒想到被我僥倖逃出來,倒是連累了你。」

「公主不必內疚,之欽也曾是大明子民,現在也是漢人,也將公主看做好友,於情於理也不該置身事外。」

「如公主所說,之欽確實沒有忠於滿清的理由,但是那次酒後所言也句句肺腑。你我能力有限,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也不枉人生走這一遭。」

書生聽公主所說不由覺得羞愧,自己說過的話如今被別人用來提醒自己。

紅玉低頭把玩這茶杯,全然沒有聽進去書生說什麼,幾次抬頭一瞥又快速移開視線,幾次猶豫後終於問道。

「之欽,如果我說讓你跟我一起走,你會不會……?」

書生正在思考怎麼助紅玉逃出去,沒想到她有次一問,頓時愣住,不知道如何回答。紅玉看他反應心下凜然,以為他捨不得眼前的富貴。可書生卻以為紅玉是怕連累他才讓他一起出逃。

「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我明日就要殿試如果今天一走了之恐怕會連累家裡人。而且我終歸沒什麼功夫在身上,你帶著我也不甚方便。明日殿試的時城內的搜查應該會鬆懈一些,你就趁機逃出去吧。」

紅玉滿眼落寞,坐在那裡低頭髮呆,偶爾抬頭看書生的眼神里也充滿著不甘和幽怨,可書生並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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