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學校還給老師
匈牙利 布達佩斯 鏈子橋
前幾天，有一段只有10秒鐘的視頻震驚了我。
那是在一個中學的課堂上，老師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講課，學生在下面鴉雀無聲地聽講，唯獨有一個角落，四名男生圍坐在課桌旁，旁若無人地喝酒吃肉，還頻頻舉杯相碰。老師學生你講你的，我喝我的，井水不犯河水、龍王不理小鬼，用實際行動演繹了我國「互相尊重、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的外交基本國策。一個教室，就好像被一道透明的牆壁分隔成了毫不相干的兩個世界。
上學的時候，我也不是什麼遵守紀律的好學生，睡覺、畫畫、看小說、傳紙條之類的「壞事」也沒少干，但視頻里幾位大神的作為還是刷新了我的認知。果然是時代限制了我的想像力，現在的年輕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這個視頻火了之後，很多網友除了批評那幾個學生膽大妄為之外，也批評視頻里的老師太過「佛系」，對破壞課堂紀律的行為聽之任之，毫無師道尊嚴，不配育人子弟。
不過，對於老師來說，這種「無為而治」恐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是不想管，是真的不敢管啊。
2017年4月，四川茂縣某小學，某老師午休期間給學生補課，期間用抽拉式教鞭打了某學生屁股兩下。事後，該學生家長帶著親戚到學校鬧事，獲賠三萬元，該老師受到行政記過、取消績效考核獎勵、調任偏遠小學等一系列懲處……
2017年9月，黑龍江齊齊哈爾某初中，一位學生與該校副校長發生衝突，多次爆粗口對罵。事後，該縣紀委介入調查，建議教育局免去該副校長職務，並調離該學校，並對校長和主管師德師風工作的教育局副局長追究了領導責任……
2018年1月，廣東佛山某技校，學生上課用手機看視頻，老師要求其上交手機，學生不配合，二人發生衝突，該學生被老師按倒在地。事後，校方肯定了老師的工作責任心，但為了消除影響，仍然決定對該老師進行停職檢查處理……
還有更厲害的。
2017年11月，湖南益陽某中學，某鮑姓班主任，因為批評學生不夠端正的學習態度和起伏較大的學習成績，該學生用水果刀刺死……
2017年12月，遼寧盤錦某中學，某朱姓女老師，因為前一天沒收學生帶到學校的撲克牌，被該學生在脖子上連刺四刀，當場死亡……
看到了吧？這敢管學生的老師的下場，輕則停職失業，重則被害身亡。試問，在這麼多事件的影響下，有哪個老師敢把虛無縹緲的師道尊嚴擺在事業和生命的前面？又有哪個老師願意承擔這些毫無必要的風險，去匡正一些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和社會關係的孩子？
愛學最好，不學拉倒。
老師也是人，雖然多了點情懷，可並不傻。
更何況，即便沒有上面那些極端情況，老師又該用什麼手段來管學生？
不能打，不能罵，不能記過，不能開除，沒有雷霆手段，哪來的菩薩心腸？狗屁力量都沒有的老師，靠什麼讓學生憑什麼聽你的？靠求的？
你別說，還真有求的。
2017年11月，湖南婁底某高中，兩名學生在課堂上下五子棋，授課老師制止未果，與學生發生衝突，其中一名學生搶過老師教鞭，對老師動手。事後，校方和稀泥，要求師生雙方互相道歉，在學生毫無誠意的道歉之後，該老師忽然下跪，對全班同學說：「我XXX，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這雙膝，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面，給你們下跪認錯了。」
事後，據該老師解釋，他是希望在自己認為沒有錯的情況下，希望通過下跪的行為，震撼和喚醒孩子們。
無獨有偶，2013年5月，湖南懷化某中學，在課間操訓話期間，該校校長忽然對著全校700名學生下跪，流著淚勸學生們好好讀書……
這兩位老師，無疑是偉大的。在所有手段都不能動用的前提下，拋棄個人尊嚴，用實際行動感化學生，「求」學生遵守紀律，「求」學生好好學習，這種精神無疑值得敬佩。
然而，遵守紀律、好好學習本來就是學生的本分，如今需要讓老師們放棄尊嚴，下跪去求，這難道不是教育的悲哀嗎？
為什麼我們的老師和學校會變成這個樣子？
個人認為，「做不了主」是最大的問題。
中國移動說：「我的地盤我做主（這句話很對，不信你倆月不交話費試試？）」。可現在的學校卻恰恰相反，在這裡做主的，是學生會，是家長委員會，是教育委員會，就是沒有組成學校的老師們什麼事。
平日里，我們總強調師道尊嚴，但其實所有人都清楚，喊在嘴上的尊嚴是假尊嚴，真正的尊嚴需要靠力量來背書。在那些桀驁不馴的學生面前，連批評都瞻前顧後的老師，連管理都畏首畏尾的學校，能有什麼師道尊嚴可言？
想改變這種狀況，需要學生家長足夠的理解，需要教育部門充分的信任，讓老師們掌握一點權力，不說生殺予奪，至少能夠選擇和拒絕。這樣，在管起學生時，他們也能夠腰桿硬氣一點。
不把學校還給老師，學校教育，就永遠是個笑話。
2018年3月28日於北京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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