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就要二三十萬元「彩禮」，嫁女怎麼就成了「賣娃」
日前，一段反映甘肅省農村地區「天價彩禮」現象的視頻在網路上熱傳。視頻顯示，在當地農村，男女青年結婚的彩禮已經高達二三十萬元。視頻中人更是直白地表示：「人家女娃賣二三十萬，憑啥我家七八萬」。
「天價彩禮」早就不是什麼新鮮話題了，它在最近幾年裡持續不斷地引起熱議。然而，當這一話題通過視頻實錄的形式直觀地呈現在公眾面前，還是給觀者造成了不小的觀念衝擊。焦灼的家長、無可奈何的男青年、苛刻的女青年以及言辭直白的介紹人，共同演繹著一幕農村婚戀狀況的場景，其背後則是已經扭曲變味的婚戀倫理觀念。
這段視頻的真實性，也許還待確認，但其內容確實令不少人感同身受。不僅是甘肅農村，在很多農村地區，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這樣的現象：經濟因素已經深深介入婚戀關係之中，甚至成為決定性的主導因素。從介紹人的撮合，到男女青年當事人的談話交流，再到雙方父母的反應，住房、汽車、彩禮這些經濟指標，已經成為決定一樁婚事的主要因素。農村社會中一些傳統的倫理觀念，也在市場經濟環境下找到了物化、量化的途徑。比如，由於熟人社會的特徵，農村地區向來存在炫耀性、攀比性的風氣。「門當戶對」的婚戀倫理觀念，就是男女雙方家庭都存在炫耀性、攀比性需求的一種結果，是雙方家庭都在期望值和現實可能性之間進行妥協之後的理性選擇。這種傳統習俗落實到當下青年男女的婚戀關係中，就轉化為可以量化的彩禮比賽。如果彩禮過低，不但男方家庭要承受輿論壓力，連女方家庭都要被人笑話。傳統倫理觀念在市場經濟環境里產生的這一新變種，成為農村社會難以承受之重。因為從整體和長遠的角度來看，「天價彩禮」其實是一種零和甚至負和博弈，最終沒有人能成為真正的受益者。
經濟因素的深度介入，也增加了婚姻的不穩定性。長期以來，農村地區的婚姻都保持著較高的穩定性。在這種穩定性的背後，傳統倫理道德觀念的約束力、熟人社會的輿論壓力，以及家庭、家族力量相對強大，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然而，如果「天價彩禮」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價高者得」就有可能成為重要的擇偶標準。如果一樁婚姻以住房、汽車、彩禮為基礎，那麼它說明原有的一些傳統倫理道德要麼已經式微，要麼其負面因素在不斷放大。如果家庭制度、輿論壓力、傳統習俗的約束力都不斷弱化，婚姻存續的基礎就可能相當脆弱，難以長期穩定。從視頻中人講述的情況看，如果條件「談得攏」，一對陌生的青年男女，可以在七天時間裡就完成從相親、談彩禮、訂婚到結婚的全部過程。「閃婚」的另一面就是「閃離」。視頻一開頭，當地人就講述了一個「結婚三天新娘就跑了」的案例，而且「天價彩禮」追不回來。
「天價彩禮」還會催生假婚姻。由於動輒就可以索要十幾萬元、幾十萬元的彩禮，結婚變成了一樁「有利可圖的生意」，一些婚托、婚騙的非法行為隨之滋生。從媒體報道可知，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騙婚一條龍」，一些不法分子採用全流程、公司化的運作模式，組織適婚婦女頻繁騙婚，騙取彩禮和財物。在豐厚經濟回報的刺激之下，「天價彩禮」甚至驅使一些人鋌而走險，從事誘騙、拐賣婦女的違法犯罪活動。可見，「天價彩禮」看似抬高了婦女的身價，但實際上，這種物化婦女的婚戀陋習，正在通過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效應，反過來損害婦女的權益。
在市場經濟環境下，一些長期沿習的傳統倫理觀念都產生了新變種。「天價彩禮」「擺酒熱」「人情開支」「殺熟」，這些持續熱議的社會話題，其背後都能找到傳統倫理觀念發生變異的影子。它們不但使個體難堪其重，還演變成為一些地區嚴重的社會問題，需要相關部門介入去糾偏矯正。當社會的自發力量難以應對傳統倫理道德變遷所帶來的衝擊，就需要更加自覺的文化行動和社會行動，以確保在一個急劇變遷的社會環境里，變化中的倫理道德能夠持續發揮建設性作用，而不是變成經濟社會健康發展的障礙和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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