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的二哥和趙孟頫的二哥
清乾隆年間,有個河北滄州人叫李廷敬,此人和王文治、袁枚相好,是個狂熱的書法發燒友。當時,歷代真跡基本歸入內府,他心裡又痒痒,於是效法《淳化閣帖》《三希堂法帖》,自己刻了一部《平遠山房法帖》。
這是部很神奇的法帖,裡面收錄了一件歷代法帖都沒收過的王羲之草書——《二哥帖》。
王羲之的二哥是誰呢?
「二哥吾兒」!原來不是真二哥,而是他兒子的小名。兒子叫二哥,那麼是誰就很簡單了,當然是他的二兒子王凝之。
史料記載,王凝之是王羲之七個兒子里最老實的,可這個老實孩子卻娶了當時最著名的一位才女,謝安的侄女謝道韞。謝道韞才華橫溢,少年時就用柳絮比作飛雪,碾壓了他「撒鹽」的哥哥們。嫁給王凝之後,他回娘家向謝安抱怨,說「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意思是,天下這麼大,沒見過這麼笨的男人,謝安就勸她,老實人不會出軌,你就老實跟著他吧!
最後,王凝之真就死在了老實上。公元399年,孫恩反叛,兵臨會稽城下,身為會稽太守的王凝之篤信五斗米道,堅決不肯出兵,而是念著天靈靈地靈靈,說天仙早派鬼兵把守,結果孫恩破城而入,一刀就把他殺了。而且,連同子女,一個不留。此時的謝道韞又表現出俠女的一面,早就當了姥姥的她持刀殺了幾個叛軍,最後被俘。叛軍敢殺書聖的兒子,不敢動宰相的侄女,她倖存下來,為王凝之守寡終老。
王羲之這位「二哥」,過去一直被當做迂腐的代言人。現在看來,的確是太二了。
放大一下《二哥》帖,看看細節——
字是不錯的,但總覺得少了點韻味。
甚至,還不如「二哥」的字好!這是《淳化閣帖》里王凝之的作品——
帶著對王羲之《二哥帖》的懷疑,翻開《三希堂法帖》,居然看到了趙孟頫的《二哥帖》!
居然和王羲之的《二哥帖》一樣,都稱二哥舍人,還有吾兒!
開始以為這是趙孟頫臨的王羲之,看著看著就不對了,臨帖怎麼在正文落自己的款,還蓋章?
而且,注意,這個符號,是趙孟頫給兒子家書里的專用符號——
搞笑的是,王羲之《二哥帖》里,居然也用了這個符號!
看到現在,事實已經很清楚了。那就是平遠山房法帖主人李廷敬以趙孟頫《二哥帖》為底本,小動了一下手腳,經過臨摹、補寫,最終做出了王羲之《二哥帖》!
原來,真正的二哥不是王凝之,而是趙孟頫的二兒子趙雍,他也是位出色的書家。
書法史綿延千年,真跡法帖真真假假,充滿了許多故事。米芾能搞出王獻之的《中秋帖》騙到乾隆,李廷敬為何不能搞個王羲之《二哥帖》,還留點破綻逗逗大家?
李廷敬今天雖不知名,但在當時書法界也是個人物,而且學《書譜》極精。有這等本領,偽造個王羲之的草書當然小菜一碟了。
最後來看看李廷敬的書法吧,從今天開始,讓我們記住他——
※就是這套法帖,讓多少書法人魂牽夢縈!
※別再搞書法創新了,你的那點小花招,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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