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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去世了,我才知道世上曾有人這麼有趣

接上篇,繼續寫我印象中的非典型知識分子李敖……

攻擊性人格,但也人情練達

李敖有一段話是講比薩斜塔的,非常有趣。

他說,比薩這個老爺斜塔,七百多年來,歷經了無數的人世波濤,一百多次地震震不倒它,二戰時一千多顆炸彈丟在比薩城也震不倒它。

它是一個老賴皮,永遠屹立著。屹立還不算,還有一股「斜氣」;不但老,還「賣老」,每年遊客都來送錢。但看起來這麼不正經的東西,卻給人類帶來了真理。大逆不道的伽利略在這裡打破了聖人亞里士多德縱橫千年的權威。由此可見,歷來任何新思想新人物的出現,總不免被看不順眼。但棍石和圍剿是擋不住的,就像伽利略名垂後世,那些圍剿他的人卻早被人遺忘。

——他就這樣明目張胆地借古迹談論著自己,又叫人無可辯駁。想來,那座比薩斜塔就如同李敖伸出的中指,其中也不乏李敖慣常使用的性暗示。

他的文人氣中時常挾帶著流氓氣,對於台灣當局來說,他還是個「刁民」,令人頭疼。

讀李敖的文字,我時常覺得這人咋這麼恬不知恥,但讀著讀著就習慣了,並且還不由自主地認同他。

李敖給人的印象基本是目空一切的,他那句「五百年來白話文排前三的,李敖、李敖、李敖」,已經成為了他的個人標籤。

他抨擊過的人不計其數。比如已經進入文學殿堂的魯迅、巴金等,他說魯迅受日文、德文影響,文字最是煩瑣;巴金的文字也是啰里啰嗦,一點都不講究。

胡適是他的前輩,影響了他也幫助過他,李敖對其也是頗有微詞。他的老師殷海光,在台灣思想界猶如燈塔,但他也並非完全說他好話,嘲笑他缺乏戰鬥精神,最後居然被氣死了。

殷海光

李敖對同時代的作家也不留情,比如被梁實秋譽為「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的余光中,對於其人格做派的抨擊不用說了,對於其文章,李敖曾說:40歲以後的余光中,毫無進境,實在是白活了好幾十年……

他的處世哲學是「理來情無存」,對朋友相當苛刻,在各種場合都相當地不講情面。

比如有一次金庸到台灣,特地去看他。金庸說:自從我兒子死了,我就開始信佛了。李敖說:按照佛家的說法,財產都是要施捨出去的,你那麼多財產,算什麼信佛?

他直指金庸式的偽善:金庸信佛,是選擇性的信,對他有利的他才信。完全不給遠道而來的客人面子,弄得金庸下不來台。

不難想像,這個李大師確實是蠻難相處的。

我就曾採訪過他台大的同學、老朋友陳鼓應,一個很正統、謙和的大學者,說起這位冤家來,對其難纏的作風,也曾頻頻嘆息。

李敖把自戀自傲扮演到了極致。經常有記者想從他口裡套出話來:你批評這個批評那個,那麼到底有沒有你李大師欣賞崇拜的人呢?李敖總是說:我要想崇拜誰,我就照鏡子。

在我看來,這是文豪李敖最成功的「話語術」。就拿「白話文五百年第一」那句來講,李敖自己當然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並且他也曾親口承認過,比如唐德剛的文字某方面就比他好。

這話要是隨便一個人說出來,可能不會有那麼大效果,但是從李敖嘴裡說出,還真有人會將信將疑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李敖真是白話文寫作第一人?

於是李敖便成功了。

他自然也明白自己文風的偏激,但歷來意見領袖皆偏激。在他看來,台灣文壇一度的風氣,是沉悶、嚴肅和虛偽的,他要打破這種風氣。

至於他的嬉笑怒罵,也是一種策略,大概也是他所鍾愛的人生態度。李敖是在大師門下,經過多年學院派的熏陶的,但最終寫出那些並不太嚴肅的文字,原因正如他在80年代初的一則採訪中所說:「我認為嬉笑怒罵是嚴肅的升華。」

晚年的李敖帶著這種風格到大陸來做一些節目,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冷遇,可見大陸這邊還不太能適應李大師大放厥詞的風格。

比如在《鏘鏘三人行》里,他說看不上金庸、錢鍾書也不行,喜歡金庸、佩服錢鍾書的主持人竇文濤實在接不上話;在楊瀾的訪談里,他抨擊韓寒是另一種形式的順民,楊瀾和他是雞同鴨講,她都差不多快怒了。

倒是幾次上魯豫的節目,還是好的。這幾次節目讓我對魯豫刮目相看,比較楊瀾和魯豫兩位女主持,前者帶著太多的預設立場,而後者擁抱普遍的人情人性,帶著女性那種特有的敏銳與靈秀,也較成功地釋放了一位長者的心性。

那麼,李大師真的是那麼狂狷自傲到不近人情嗎?

我覺得當然不是,他若不通人情,怎可能在大眾面前活躍那麼多年。

比如在楊瀾的採訪中,即便楊瀾都快不太友善了,他還會恭維一下主持人的專業素養;在《可凡傾聽》里,他大放厥詞,說一看見脖子短的人就討厭什麼的,在這之前還會打個鋪墊,說曹可凡的長相方面大耳很正。

他有個私生女,沒有像某些明星那樣,置之不理。她公開表達過對女兒的愧疚,也批評過這個女兒不體諒別人,不通人情世故。

有一次送外賣的多按門鈴幾次,她就對人大罵。李敖則對女兒說:你這樣不對,下次飯菜里就有口水了,怎麼可以得罪廚子——可見李敖的鬥爭也是講策略、分對象的。

他自己在文章里也寫道:人情練達亦文章,得很細膩地懂的人的心理,知道怎麼做人做事,才能寫出好文章來。

所以,非典型知識分子李敖的攻擊人格,既來自基因,也出於策略。

他在清華的演講時,有同學就問,中國傳統知識分子講究中庸、內斂、含蓄,您看起來卻是張揚外露,對此怎麼看?李敖說他的風格是和孔子學的,孔子對弟子就經常「叩其脛」等等,你光看到中庸內斂的中國人,殊不知動肝火、諷刺人,當面講好話,背後捅刀子,這本來也是中國人的另一面。

他還在書里寫道:真正的好人,必須是大智大仁大勇的……絕不是偽善的、不得罪人的、八面玲瓏的、整天討人好的、隨波逐流的、走官方路線的……真正的好人絕不投靠在強梁的一方,真正的好人絕不向社會降格取媚,真正的好人絕不在乎被斗臭鬥倒、被下獄、被栽污……

唉,也真是夠了……我們都知道了,真正的好人就是你李大師。

晚年的李敖有所收斂,他說,年老了,變得寬容一些,一件難事,自己做不到的話也不再責備別人。就像年輕時候責備胡適不反對蔣介石,如今知道他技巧地反對了,設身處地,自己也不能比胡適做得更多。

有記者打電話採訪他,覺得電話那頭的聲音居然和藹可親,就問:「您真是傳說中的李敖李大師嗎?」他好氣又好笑:「我李敖又不是條瘋狗,見人就咬!」

性格有所緩和,但在骨子裡,那個李大師大概一直都沒有變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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