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曾瑞:春天裡給遠方的友人寫一封書信

曾瑞:春天裡給遠方的友人寫一封書信

高山流水

 古箏

於秋璇 

00:00/05:32

編者語:大學時期,與南飛兄常有詩文唱和,偶或書信往來。文墨之交其淡也如水,其深也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

辛卯年四月九日,瑞白,南飛足下:

仆常竊念,與君識而相知,生之幸也。憶昔寒室共宿,抵枕夜談,直逾三更,歷歷然逼如在目。後,每與君乘興而談者數次,喜襟懷與共,嘆相見何晚。仆雖不才,亦曾勉力枉贈詩篇,或一時豪興,或平生壯志。瑣瑣微言,得君惠顧,更妙手應答,躍躍然形自忘矣。仆既受足下詩,又經點化「六義」「四始」,頗多悟處。且不釋卷冊,於詩之大端,窺得一二。久欲遣詞命文,聊慰忘食之功,亦表寸心,不負足下之誨。奈何俗事累身,長落塵網;無如才力也微,恐辱視聽。是夜,終得自由,盡棄顧慮,率爾與之。姑或無妄,不吝賜教。

文章歌詩,合時合事,至也。落筆貴物,物必察而後知,情猶物根,根深方能葉繁。葉者,言也,是以狀物以言,猶葉之盡展,茂而發者以為詩。君言:觀古今詩人數千,何以子美大之,思黎元,憂家國也。仆信此無疑,詩之欲成大者亦當信此無疑。然,思黎元者,非子美一人,獨子美大之,為何?子美非特立意高遠,猶以技之能巧,盡工盡善,所謂精於雕鏤不見雕鏤者也。取法若今之攝影,隱乎其外,留慨然於觀者。樂天之詩,聲言疾苦也多,終不及子美,此也。仆常言及,深惡七律,斥為詩之淪落。子美以七律見長,自非等閑,然,總不及「三吏」「三別」讀來令人拍案。

惡七律者,非我一人,古今恐以青蓮為最。世曰:昌黎以文為詩,東坡以詩入詞。則青蓮獨異,以氣噴而為詩也。觀是作,即如《蜀道難》《將進酒》《夢遊天姥吟留別》,每自興之舞之,欲狂欲顛。深愧拜讀久矣,文思猶涸。汗顏兮落筆驚風,歆羨乎詩成泣鬼。君常勉慰,攻書忘卻眠,誓追李青蓮,形之見絀。獲益未必多,有則有之。仆嘗所好者,《紅樓夢》——《詠白海棠》一流,迄後,始知詩為何物。詩有別才,非關書也,此之謂確然。觀青蓮作,又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懵懂頓啟,茅塞即開。所悟者何?詩,意也,情也。意當高遠,情貴天真,言辭退居於下,況格律音韻乎。

無以章句為要,棄之任之,則不可。詩固於意於情,察物方能情動,情動於內,發而為聲,聲作金石,言辭之功也。楔四者於一,然後方能弘意之高遠。青蓮為詩,如天上白雲,倏忽明滅,似江海翻騰,恣肆無端,若非久經爐火,斷不能此。仆嘗觀摩詰「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深佩鍊字之精準獨妙。尤喜「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吟詠不廢。孟浩然之「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亦動我心。霎時群動安息,恍然萬物歸一,忘身其中,陶然自得。摩詰之詩,引人於幽,拒人亦幽,非久慣孤獨者,無以略會其旨。或曰:試比王孟,浩然失於空靈。信乎,確乎,差矣!摘「風泉滿清聽」一句,足證浩然之空靈不下摩詰。仆以為,浩然猶勝處於趣,歌田園,賦山水,趣味其中矣。然,王孟盡抒個人,或寄幽興,或詠山居,或悲或嘆,自憂自得,固非吟弄風雪花草一流,終不敵子美之輩。

今之人,據古自傲,不思進取,傾其生為他人定宗名派,石女者流,何足道哉!我輩慎忌之,且莫以宗派為縛,空勞其形,不得貫中。物感而聲應,心觸而情發。登山則賦山,觀水則詠水。戀人去相思可矣,友朋離惜別為也。哀民生,言疾苦,合時合事,自當尤為重之。君常嘆息,國學不振,道統盡失,欲扶之,力微不從心。固然,白話興起,西學日盛,棄大道於莽野,亦當明目察毫,順潮水東流。子曰: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此之謂也。詩雖大事,散文小說亦當重之。文言固美且簡,行於散文則可,小說終歸白話為上。自由體詩,發軔於五四,尚幼,以幼小而不為,差矣。試觀中外,中之王國維,外之黑格爾,莫不集而成大。取精華,棄糟粕,集眾家之長,成一宗之言,國學之興,不亦指而可待乎!

仆幼家貧,不聞聖人,洎弱冠,始悟往之盡廢,奮而攻書。又,趣投古典少,唯《紅樓夢》隨影伴卧。向所好者,白話小說尤勝,譬如魯迅、沈從文、張愛玲一輩。後,轉投西方,仍尚小說,卡夫卡、伍爾夫、川端康成、陀思妥耶夫斯基、貝克特諸人,久讀不釋。繼而,沉湎哲學,於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康德、黑格爾、海德格爾等,略窺行上之妙。自與君識,復轉中國,習詩,習古文,貽笑大方,不自樂也。君以復興國學為己任,仆望而佩矣,雖無此鴻志,願與君共勉,相攜奮於書山。瑞再拜。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風塵七俠 的精彩文章:

TAG:風塵七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