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歐中國女生親述：和愛罷工的法國人當同事是種什麼體驗？

文 |靜文 編輯 | 劉雅靜

編者按

每天只要工作7小時，還經常曬太陽、度假，教育免費，看病不貴，福利還好，法國人的工作到底有多爽？可就這樣了，他們為什麼還總愛罷工？今天，華聞君就邀請靜文來聊聊她在法國的工作經歷及背後的故事。

作者靜文，青春揮霍在蘭心蕙質的北師大，一心想要做個走遍萬水千山、記錄人間百態的記者，在電視台做了幾年電視節目後，想著大學時有個要去歐洲讀幾年書的夢想還沒有實現，於是一把年紀又去巴黎讀書生活三年。在這裡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法國見聞。

關於法國人的懶散、愛罷工已經有太多的段子了。很多人都會告訴你：法國人35小時/周的工作時長，每年30幾天帶薪休假，完善的醫保、社會福利，免費的公立教育，失業後可以領2年的失業金（大約是原來工資的60-70%）……對於在國內工作幾年常常加班熬夜，再去巴黎讀書的媒體狗來說，oh la la ，留在法國工作簡直就是人生一大理想啊。

但兩三年後，當我真的跟法國人一起工作，才體會其中的複雜多樣性，絕不是幾個標籤就可以概括的。

碩士畢業前，法國的大學、商校一般都要求6個月的全職實習。我去的公司是一家小的諮詢公司，專門收集、分析、整理全球範圍內百萬美金以上的實體投資項目。

老闆是巴黎政治學院畢業的（Sciences Po，有名的精英院校，也就是法國人所說的Grande Ecole，法國的大多總統、部長都畢業於這所院校）。讓我驚奇的是，他幾乎每天都是公司最早到，最晚走的，中午經常就啃個法棍三明治。

我現在所在的法國公司，做技術研發的、中高管理層基本上都畢業於工程師院校或排名前幾的高商，典型的精英主導社會。而且越精英的人士，越自製、越努力。

一個朋友在巴黎的金融公司工作，他們同事經常是早八晚九，有些做美股、基金的每天工作時長經常超過10小時。所謂的35小時/周的工作時長，只是針對工人、公務員、基層員工而言，他們基本上到點就走，不加班，也沒什麼壓力，當然工資也一般，也就圖個清閑。

普通法國人典型的一天是這樣過的：

9：00 到公司，喝杯咖啡，跟同事們挨個bisous（法式貼面禮）一遍，聊十來分鐘，開始工作。

10：30 再來杯咖啡，或是扎堆去樓下抽根煙，美其名曰：換換空氣（prendre l』air），然後繼續閑聊一二十分鐘，回去再工作一個多小時，啊，十二點了，去吃飯吧！

12：00 法國人在餐廳也很愛大聲聊天，尤其愛抱怨，抱怨政府改革、鄰居soirée（party）太吵、地鐵里乞討的難民越來越多、天氣太熱或太冷等等一切讓他們感到不滿的事。我記得法國大選期間，經常聽同事在爭論那幾個候選人，原本我也不大清楚那十來個候選人的政治主張，瑪麗娜阿姨和馬克龍上台對我有多大影響。聽了一段時候後，不僅政治詞語飛速積累，竟然對他們社會體制的優劣也有所了解。

13：00 吃完飯，慢悠悠晃回辦公室，工作一兩個小時。

15：00再來個pause（休息），一杯咖啡或者樓下抽支煙，一二十分鐘又過去了。回去再工作一兩個小時。

17：00-18：00 可以下班了。

這樣的工作節奏真是不要太輕鬆啊！但他們卻理直氣壯地說有人做過調查，法國人的工作效率在歐洲是非常高的，每隔一個小時，休息一下，跟同事聊聊天，有助於增進彼此的了解和感情，反而會提高效率。

起初，我並無法融入這種工作文化，我不抽煙，也不愛喝咖啡，常常坐在那兒就是一上午，然後同事們經常開玩笑說：「靜哥（jing用法語讀出來就是這麼霸氣），你被粘到椅子上了嗎？你們中國人每周工作7天嗎？」哈哈，原來太認真也是不適宜的，我也開始慢慢出去學著他們透口氣，跟他們閑聊。

聊天的話題，當然會涉及到中國。我會發現很多法國人因為媒體對中國的負面報道居多，或者從未去過中國，基本上對中國持有很多偏見或者無知。小到說中國人吃貓狗肉，大到說中國在南海「欺負」越南和菲律賓，在非洲「搶」他們的地盤等等。一開始的時候，覺得是同事，我的法語又不是母語，不敢爭辯太多。

後來又一次，他們說到中國人最擅長抄襲作弊，說中國高鐵抄襲他們的技術、中國學生考試作弊，把我惹急了，直接懟回去。我一對三，跟他們爭辯了一個多小時，從中國嚴謹紮實的基礎教育，說到眾多國產手機、移動支付，我們用40年的時間走了他們過去兩三百年的發展歷程……最後我的主管跟我說:「oui, jing, tu as raison.」（對，你說的有道理）自從那之後，他們反而會更尊重我，對於不了解的中國事物和現象會問我的看法。

至於法國的罷工文化，其實也只有那幾個大公司：法航（AF）、法國鐵路（SNCF）、巴黎地鐵（RATP）、公務員、教師等等幾大行業才有強大的工會組織。50人以下的中小公司，很少有工會，但吸收了很多就業人員的恰恰是這些中小公司。

對於罷工，我記得經濟課的老師是這麼說的：十九、二十世紀初，法國的工人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還有童工，才能勉強糊口，現在的福利制度就是靠一次次的大罷工爭取到的。所以，雖然每次罷工，多有不便，但可以理解這是普通百姓爭取權益的一種合法方式，只不過，現在有些矯枉過正了。

所以，你真的認為法國人每天只工作7小時嗎？天天罷工、曬太陽、度假嗎？看看他們的人均GDP就知道，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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