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哇伊內:以可愛的名義
不怕大家笑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筆記君一直以為奈良美智是個女孩。因為畫面實在太可愛,很難讓人想像這背後竟然是一大老爺們兒,擁有著那樣一顆棉花糖般的心。
當然這是錯誤的,還帶有性別歧視的嫌疑。而且看多了以後,你會發現,棉花糖里裹的其實是跳跳糖,有點麻,有點炸。
大概從20年前開始,日本樣式的可愛開始擺脫動漫,卡通,繪本的母體,作為獨立的創作風格登上國際當代藝術的市場。村上隆,
奈良美智,
高野綾,
MR.
還有最近剛做個展的小林麻衣子,
都揮舞著「可愛」的旗幟,行游江湖,叫好又叫座。就連離群索居的草間彌生,也離不開「可愛」的加持。
這好像是個亞洲現象。歐美藝術家似乎很少把「可愛」寫在臉上。「可愛」一直以來就不屬於歐美傳統審美。繪畫和雕塑如果「可愛」了,潛台詞有可能就是庸俗了。比如英國著名學院派畫家米萊爵士,晚期特別愛畫小孩,善於表現兒童的天真無邪。
John Everett Millais,《Cherry Ripe》,1879
但好像並不能用「可愛」來形容他的風格。因為他的繪畫語言並沒什麼可愛,可愛的只是描繪對象--孩子--本身的特質。米萊做的只是忠實的捕捉到了孩子的面貌,所以創作風格仍該被歸為「寫實」一欄。
John Everett Millais,《The Little Speedwell"s Darling Bluen》,1891
而在更早的時候,正裝肖像哪怕是畫孩子,也要把他們塑造為成人的模樣。
「可愛」就這樣一直被排擠在審美之外。到了現代主義時期,在性解放,政治自由,戰爭,階級爭鬥,虛無主義的包抄之下,「可愛」作為純粹的藝術風格卻開始默默揚起它圓咕隆咚的頭顱。這要感謝現代主義運動對原始藝術以及部落藝術簡潔質樸氣息的讚揚。膩煩了學院主義的「老道」,散發本真「童趣」的遠古和島嶼的藝術迷倒了馬蒂斯們和畢加索們。現代主義畫家筆下開始出現可以被部分描述為「可愛」的形象。
馬蒂斯,《Le chat aux poissons rouges》
比如馬蒂斯畫他的寶貝貓,刻意用圓鼓鼓的柔韌線條強調了貓咪毛球一樣柔軟的身體和調皮搗蛋的天性。「好可愛啊!」這是馬蒂斯爺爺寵溺的吶喊聲。
馬蒂斯和他的貓。貓奴。鑒定完畢。
到了後來的超現實主義,抽象畫家米羅更時不常的流露出「可愛」氣息。筆記君私以為,在西方,米羅是第一個把「可愛」作為藝術風格來追求的藝術家。他輕鬆夢幻的畫面,完全依賴線條,形狀,色彩和比例來塑造「可愛」的抽象形式。他追求「可愛」所帶來的,純感官上的享受和愉悅,而不是為了表現某敘事內容,或因繪畫對象的特定氣質所被迫營造的做作。
Joan Miró,Figure, Dog, Birds(Personnage, Chien, Oiseaux),1946,copyright:Guggenheim
他1968年的雕塑《Fascinating Personage》完全就是一個不知所以然的小可愛。而他認為,這個「小可愛」可以代表他所認為的「優美的藝術形式」。
從馬蒂斯到米羅,再到當代的可愛一派,筆記君粗淺的發現「可愛」這門武功,離不開「圓」這個特性。不管是奈良的梗著脖子的倔丫頭,
Yoshitomo Nara,Nice to see
you again, 1996,copyright:Artnet
還是小林麻衣子的憂鬱安靜的兔子狗,
或者是KAWS的抽象繪畫,哪個都離不開「圓」。
KAWS,High Museum of Art, Atlanta
圓形線條天生帶有溫柔,滑潤的特質,容易讓人精神放鬆。連畢加索也深諳這一點。他瑪麗.特蕾莎時代的人像中特有的甜美靜謐的氣氛,很大程度就得益於他採用了大量沒有稜角的圓潤線條。。
Pablo Picasso. Sleep. Marie-Therese Walter,
Picasso, Woman with Yellow Hair ,1931,copyright:Guggenheim
再來看當代的可愛派,筆記君以為,「當代可愛風格」的創作基本可以分成兩種。一:在漫畫創作的基礎上,創造屬於自己的新的卡通化形象。比如奈良美智大頭小身子,塌鼻樑大眼睛的娃娃。
或者村上隆看上去花里胡哨,其實不過是層層重複的卡通葵花,熊貓和兔子頭。
Takashi Murakami:Flowers, flowers, flowers, 2010 acrylic and platinum leaf on canvas mounted on aluminum frame. Collection of the Chang family
Takashi Murakami: Kaikai Kiki News No.2
還有草間彌生的南瓜,蘑菇,小花朵之類,都可以說是藝術家獨立創作的新卡通樣式。
Yayoi Kusama, Mushrooms Aown, 2010, acrylic on canvas, 97 x 130 cm, Victoria Miro Gallery.
這一類作品,就像德加將蠟筆畫技法帶入油畫繪畫中,它們把漫畫技法變成了當代藝術的新句式。相比米羅用傳統繪畫技法塑造「可愛」形象,它們是直接採用漫畫型的簡潔線條和色塊技法來創作非漫畫作品。在當代藝術語言的拓寬上,這是很大的補充。
Andy Warhol,《夢露》
二:直接挪用已存在的卡通人物形象。像以上面的沃霍爾,和下面的利希滕斯坦為代表的POP藝術,曾大量借用商業廣告,海報和漫畫的現成品一樣,
Lichtenstein《Look Mickey》,1961,National gallery, Washiongton DC
當代可愛派也從已有的卡通人物,和二次元視覺系裡挖掘素材。把世俗大眾喜聞樂見的娛樂形象抬升到純藝術的級別。比如KAWS挪用Snoopy狗狗。
Mr.借用成熟典型的動漫人物類型。這裡,藝術家繼承了「現成品」的創作理念,為已經存在的視覺形象,注入新的審美含義。
不管是哪一類,他們都越來越用力的突出「可愛」作為審美風格的獨立性。把曾被視為大眾而庸俗的「可愛」納入了「小眾審美」的範疇。如果說,米羅還需要利用「不可愛」的,嚴肅的繪畫語言去賦予「可愛」以藝術意義,那麼, 當下的可愛派,則完全沒有了類似的顧忌。不迴避大眾視覺的喜好,以可愛之名而藝術,筆記君認為是當代藝術類型和語言上,最生動的拓容之一。
"the new me" 2011 by mr. acrylic on canvas 200 x 400 cm image ? galerie perrotin. "
而從精神性上來說,可愛一派也基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比較溫和的,沒有明顯立場和態度的純形式性的創作。比如村上隆,Mr.,草間彌生。還有一類,是帶著可愛的面具,戲謔揭露世界麻木的荒謬。比如:奈良和小林麻衣子。在這方面,奈良顯然更勝一籌。他不但表現消極的絕望,
也發出辛辣的挑戰。
不但有如履薄冰的孤獨,
也有溫暖的希冀。
奈良的大頭娃娃情緒如此豐富多樣,每個人都能找到一剎那被理解的共鳴。這樣靈活的變化來自於藝術家敏銳的生活體驗和思考,他用可愛對抗晦暗的日常。而小林,則更多的表現個體的孤寂,失落和迷茫。情調相對單一,畫中形式也不像奈良一樣閃耀著火花四濺的想像力。
但不管怎麼說,當代可愛派賦予了「可愛」更多變的精神面貌。讓「可愛」擁有了更深刻的情緒和更強大的表現力。就像塞尚發現幾何形塊的表現力,梵高發現扭曲筆觸的造型潛能,筆記君認為,當代的可愛一派,所做到可不僅僅是讓人情不自禁喊出的那一聲「卡哇伊內」喲。
文章為獨家原創內容
作者:鄭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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