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贊了!金華南山驚現婺城「博士第一村」
編
者
按
在中國的版圖上,被稱為「筆架山」的地方有幾十處之多,同音同名,寓意美好,富有文化味,意為山如「文房中的筆架」。這不,就在群山連綿的咱婺城南部山區,也有一座山被人稱為「筆架山」,它鍾毓靈秀,至今演繹著神奇的傳說:山下有個叫東店的村,耕讀傳家,讀書風氣很盛,在僅有500多人口中,迄今為止卻走出了8個博士生、10個碩士生、116個大學生,是遠近聞名的「秀才村」。
一個大山深處的小村,竟然能如此光風霽月,艷壓群芳,人才迭出,那到底有什麼深厚底蘊與教育秘籍?為此,《婺風》雜誌特邀請了恢復高考以後村裡的第一位大學生傅根清教授,幫我們破譯其中密碼———
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傅根清教授
一.胡廉一公其人、其事
胡廉一公,名麒,字德仁,元末明初金華人。生於元泰定三年(1326),卒於明洪武二十二年(1389),享年六十有四。其祖先為河南開封人,北宋覆亡,隨駕南遷,始居金華臨江,繼徙蘭溪河西市。因該地乃是水陸要衝,為兵家必爭之地,每罹兵燹,祖父季七公乃於元季舉家僑居本邑之石埠頭村(今已全部淹沒於九峰水庫)。父維二公,分居楓林(今婺城區之上境村)故庄,入贅劉氏。元惠宗至元三年(1337),維二公客游外郡而逝,時廉一年方十二,有二弟,一曰麟(廉三),一曰鳳(早夭)。乃輒自奮勵,備嘗險阻,敬奉寡母,撫養幼弟。歷四十年而家漸饒裕,以所居鄙隘,於洪武十年(1377),奉母劉氏與三子一侄,遷居青陽,時年五十有一。為今金華市婺城區青陽胡氏之始祖。
廉一公為世所稱道,表現在如下兩個方面:
1
坦蕩磊落 樂善好施
廉一公雖幼年失怙,而自幼好讀書,崇禮義,且旁通醫術。「為人謙恭溫雅,身若不勝衣。至義所當為者,即奮然不顧利害。平生目不互視女色,口不背議人非。性剛直,不能容人過惡。」看到人們有不當的言行舉止,就會當面指出他的過失,並告誡他應該怎麼做。由於「知其磊落」無惡意,人們並不會因此心存芥蒂。親朋故舊有因貧窮、疾病而導致到年齡不能成家,親人亡故不能及時下葬,租借到期不能按期償還的,「多與補助」而不求償還;鄉里鄉親有糾紛,往往前去公平調解,「退無後言」。每年置辦若干糧食,無息借給鄉民以度過糧荒。至正二十年(1360),境內鬧大饑荒,又疫病蔓延,廉一「不避疫勢,不憚早夜,而以葯濟人,賴全活者不可勝計。」(參閱徐原均《廉一處士行狀》,載《青陽胡氏家譜文獻錄》卷四)
2
「插柳全孤」
事情原委,大體如此:廉三胡麟結婚一年後染病去世,而妻何氏懷孕才五個月。當孩子出生後三個月,何氏又患乳癰去世。為了保全弟弟的遺嗣,廉一就與妻子江氏商量,將自己的兒子交給鄰居餵養,而讓江氏餵養該遺腹子。又擔心時間一長,江氏會有所懈怠,就對江氏說:「若亦聞日者言乎?是兒數當貴。吾子所憑以家者也。」又說:「若聞木倒樹而生者乎?」江氏說:「不聞也。」廉一說:「吾欲以征是兒貴。」於是選擇一個日子,折一枝柳條,倒插在井旁空地上。到了春天,這枝柳條果然長出了新芽,並且長得很是茂盛。見到這種情況,江氏就相信了,終身撫養這孤兒如自己的兒子。
此事當年可謂轟動八婺全境,《金華府志》《金華縣誌》《湯溪縣誌》均有記載,影響深遠。有許多名士如王夢臣、傅雲龍、張輔之、顧章志、陸起龍、沈昌期等,都紛紛賦詩以志其事;有「出將入相,文德武功」之譽的明朝中葉名臣楊一清(1454-1530),於一百多年後見到湯溪縣第一位進士胡超的《廉一處士行狀》,也是大為感動,弘治年間(1488-1505)曾親自渡瀫水晉訪其故居松軒,後又賦詩並為《插柳全孤詩選》寫有序言。其詩云:「處士芳名重浙東,向從瀫水訪遺蹤。樓前棣萼春風暖,階下荊花曉日穠。累世簪纓承祖德,千年蘋藻祝先功。山人擬續庭槐傳,耿耿三台燭柳中。」二百年後,明代著名文學家、史學家王世貞(1526-1590)也曾親撰《插柳全孤錄序》。
那麼,這個遺腹子是誰呢?他就是在當地赫赫有名的銘七公胡童,字希敬。自幼聰警奇偉,知讀書,務了大義,不泥章句。廉一公對其很是鍾愛。成年以後,「能自振拔,存心愷悌,順承祖母,孝事伯父,周旋上下,庭無間言」。隨伯父廉一公徙居青陽後,「家政悉寄府君,能斬斬不紊,撫世酬物,即始慮終,一歸於誠。」可以看出,在遷居青陽之後,胡童對整個家族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等到分家時,「惟伯父之命是遵,並無較多兢寡之念」,從而獲得鄉人的好評。「益務勤儉,家業日豐,財產甲於鄉邑,築室百餘楹。」明初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宋濂於晚年曾為其堂題字「集雅」。天性有伯父之風,重義輕財,樂善好施,「貸人不求其息,有鬻產者,必增其值以足其意」,以至鄉人都不忍心欺騙他。青陽胡氏幾百年來得以繁昌,胡童居功至偉。其墳墓今在焉,婺城區之大墳頭村,即因其墓而得名。
二.胡廉一公《家規二十四條》具體內容
凡事父母,必須極其愛敬;
凡奉祖先,必須竭其孝誠。
待兄弟,必如待妻子(妻子兒女);
敬長上,當如敬大賓。
子孫不可不教,教必以正;
交遊不可不擇,擇必端人(正直之人)。
別內外,要嚴而且密;
處宗黨,要和而且忍。
娶婦必德門,不在富貴;
嫁女必擇婿,不可因仍(因仍:謂有家產可以繼承)。
疾恙必迎醫,不可從事禳禱;
喪祭必依禮,不可信惑僧道。
耕讀不可不勤,勤則必成;
用度不可不儉,儉則不廢。
臨財不可苟取;
見利不可苟趨。
故舊不可忽慢;
勢要不可趨附。
公稅不可後期;
公幹不可虛應。
勿好訟以欺人;
勿縱酒以亂性。
出仕不可捷徑以倖進;
臨難不可詭計以偷生。
胡廉一公《家規二十四》,記載於《青陽胡氏家譜文獻錄》卷四《廉一處士行狀》
大凡家規,每以強調尊祖宗、孝父母、和兄弟、嚴夫婦、訓子弟、睦宗族、厚鄰里、勉讀書、崇勤儉、尚廉潔為務,即如清代朱用純(1627-1698)的《朱柏廬治家格言》(即世所謂《朱子家訓》),無非也就這些內容。與慣常之家規、家訓相比,胡廉一公《家規二十四條》,雖然早於《朱子家訓》300年,但我們覺得,其中有幾條,是一般的家規、家訓所未見,而青陽胡氏子孫努力踐行著的。如「疾恙必迎醫,不可從事禳禱;喪祭必依禮,不可信惑僧道」。在那個科學遠未昌明、世俗信奉僧道的時代,竟然能夠如此明確地提出這樣的家規條款以訓誡子孫,而子孫也能嚴遵恪守,確實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家庭所能做到的。青陽十一世孫胡志尹在《崇祀說》中有這樣一句話:「吾青陽一族,更遵先達之遺訓,凡侫佛燒香、諂媚鬼神之事,一切斥去,惟知孝父母、敬祖宗焉而已。」
又如「臨財不可苟取,見利不可苟趨,」告誡子孫,面對財富與利益,一定要取之有道,切不可見利忘義。廉一公季子胡榮曾寫有《坐隅箴》三首,其第一首與第三首,就可以看作是對這兩句的進一步闡述:「創業最艱,守業不易。惟慎惟勤,無暴無棄。取之以道,行之以義。毋效跖徒,孳孳為利。」「有屋數椽,有田數頃,有馬在廄,有粟在廩。此而不足,猶圖兼并。嗟嗟小民,饑寒日窘。彼膏既竭,爾欲無盡。爾以為常,君子奚忍。累惡不悛,天刑斯近。戒我子孫,朝夕三省。」胡氏子孫是如何踐行的呢?試舉一例以明之。胡公茂,字實臣,號雲耕。經過多年的拼搏,家產饒裕,但「雖操財而獨好行其德。凡所置產業,寧過其值,勿以賤價乘人之急;以契券質貸者,亦未嘗瑣瑣計利」。他曾經說:「取窮人之財以自富,不仁也;犯上天之忌以自殖,不義也;刻薄成家,徒供子孫盪費,不智也。」這番言論,如今聽來,依然振聾發聵。
再如「公稅不可後期,公幹不可虛應」,告誡子孫,對國家、對社會、對公益事業,一定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可謂飽含家國情懷,絕對擲地有聲!即便是放在當下,也不是任何人、任何組織都能做到的。當我們知曉青陽胡氏有如此家規時,也就不難理解廉一公之子孫,有如下壯舉了:銘七公胡童之子胡桂,「家殷富,遇艱危孤寒,輒賙恤之」,正統二年(1437),歲飢,輸粟三百石於官,以賑濟災民;正統五年(1440),歲飢,胡榮,率子侄出粟二千一百石,以賑濟災民;景泰間(1450-1456),胡永益輸米麥三百五十石賑饑;胡良燁,「襲祖父厚貲,孝義性成,恂恂不言,樂善好施」,萬曆十七年(1589),「歲饑民困,公出谷賑濟,初出八百石。後來乞賑者積擁如市,又發食谷二百石散之,存活甚眾」;胡公良,「凡濟貧恤困,造橋修路,皆樂為之」……翻閱《青陽胡氏家譜文獻錄》,我們發現多有類似記載,由此可見這兩條家規影響之深遠。
三.胡廉一公《家規二十四條》之影響
胡廉一公《家規二十四條》的影響,可以說是深巨的。就以「耕讀不可不勤,勤則必成」一條而言,600多年來,就一直影響著胡氏家族及其他鄉鄰。廉一公季子胡榮《坐隅箴》三首之二,依然可以看作是對這一條家規的闡釋:「古稱九流,儒者為先。近歲僥薄,乃抅異言:某不讀書,貲產鉅萬;某不讀書,身居顯宦。吁嗟若人,命或然也。命不可恃,書不可棄。古今典籍,汝其留意。」
胡榮,字希華,號芸閣,晚號瀫洲。生於洪武三年(1370),卒於宣德十年(1435),「幼穎敏絕人,日記千餘年」,跟隨元末明初金華大儒蘇伯衡(蘇轍九世孫)、胡仲伸的高足江行甫、江善之學習,他們曾經評價胡榮的詩文「高古卓絕,可追先烈」,當時衢州、婺州之士,莫不對其深加敬佩。隨父遷居青陽後,「隱居教讀,不求聞達」,但與名宦吳紳、邵玘、葉宗文為布衣交,與文學之士更是往來不絕。著有《瀫洲集》十餘卷。去世後,門生私謚為「文庄先生」。胡榮的交遊以及自身的學問,對整個家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其後世子孫都認為「厥後吾族書香大振,實自府君有以開其先而固其本」。
湯溪縣成立於明成化七年(1471年),第二年,胡榮的孫子胡超,成為該縣的第一位進士。此後,胡佩於正德六年(1511)、胡斐於正德九年(1514)、胡森於正德十六年(1521)、胡公廉於嘉靖十一年(1532)相繼舉進士;200多年後的乾隆元年(1736)胡邦盛舉進士。此外,還有胡節、胡孟修、胡翱、胡綬、胡東、鬍子方、胡擢標、胡煒、胡彥材、胡孟翔、胡孟祥、胡偉、胡啟、鬍子信、鬍子器、胡日休、胡從龍、胡大雅、胡天慶等70多位舉人、秀才。一門而在幾百年間,湧現出這麼多的士子,絕非偶然。
在《青陽胡氏家譜文獻錄》的乾隆三十二年《丁亥補刊》中,載有《胡氏救衰四要》,第二篇就是《先代書香要守》,節錄於下,相信也可以給我們以有益的啟迪:
我族之異於他姓者,以其能讀書、明禮義也。近世家道多窘,人人為糊口計,遂棄書香而勿惜。殊不知人家雖貧,詩書不可不讀。凡子侄五六歲至十四五歲,無事可做;為父母者,須勉力相約,延請明師,教之識字,教之揖讓,忙時可引操作,則其善心不離。至十六七歲,量其才質,或向功名,或務生理,皆有起家之望。今之為父母者,於兒女幼小時,任其嬉遊,不能訓誨,田野徵逐,攘竊菜果,鄙俚之言,不離於口,頑蠢之事,日接於目,漸深習染,此雖聖賢才子,亦必變為下流,安有成器之日乎!若夫家道殷裕者,自必以讀書為主,令子孫通經達義,出則功施於邦國,處則善及於鄉黨。人家長久之計,莫過於此。
傅根清
筆者外公家族,即從青陽派出遷於塔石鄉東店村。筆者上小學時,每於舅父家戲耍,雖然處在「文革」期間,舅父也總是告誡要好好學習。等年稍長,粗通文字,舅父即從樓上櫥櫃里搬出《青陽胡氏文獻錄》,將《家規二十四條》逐一講解,令筆者留下深刻印象。因此,本人得以成為「文革」結束後村裡的第一位大學生。恢復高考40年,東店這個不到500人的小山村,已經湧現出了116位大學生,其中有8位博士、10碩士。如今,這《家規二十四條》,就張貼在村文化禮堂,俾人們隨時誦讀。我想,東店村能夠成為一個遠近聞名的「秀才村」,恐怕不是偶然的吧。
美編/月映紅
攝影/傅衛明
喜歡就請點個贊,留個言!
TAG:婺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