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的戰爭》：葉兆言搞起幽默來，很有一套

《馬文的戰爭》是葉兆言先生的、一部平民化的、中國式的、黑色幽默小說，

真正的笑中帶淚，淚中帶笑，

而且讓人在笑完、哭完之後，

油然而生，悲憫之情。

小說的四個人物，塑造得很有特色。

1

主角馬文，一個有點窩囊的小男人，

他的妻子楊欣出軌兩人共同的同事李義，

馬文一氣之下離了婚。

但離婚後的馬文和楊欣，

卻仍然同住在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里，

共用廁所和洗澡間，

分攤水費、電費、煤氣費。

而且，馬文由於潛意識存有復婚的念頭，

不是「趁楊欣洗澡時，往衛生間里硬闖」，

就是上廁所故意不關門，

這種連兒子馬虎都認為是「耍流氓」的尷尬鬧劇，

葉兆言敘述說，

馬文屢屢「感到很痛快」。

2

馬文的前妻楊欣，

是個「天塌下來也不在乎的女人」。

她在離婚後迅速再婚，

並且帶著新丈夫，跟前夫擠到了一間房子里，

還經常在半夜，發出一些很做作的聲響，刺激前夫。

這麼前妻、前夫、後夫地擠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

楊欣覺得實在彆扭著不方便，

於是又突發奇想地動員現任丈夫，

給前任丈夫介紹女人約會。

並和現任丈夫強調，

一定要幫助前夫找到一個有房子的女人，

這樣，才能順理成章地把前夫攆出去。

可是，等到前夫馬文真的找到女友之後，

楊欣又開始氣鼓鼓地吃醋；

繼而背著現任丈夫，出軌前任丈夫；

再繼而，和前夫的現任女友明爭暗鬥，搶奪前夫。

——這個「天塌下來也不在乎的女人」的女人，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也根本不考慮每一任丈夫的難堪。

她說話惡狠狠，做事又傻乎乎，

葉兆言把她的每一次出軌、離婚、再婚、再出軌，

都寫得理直氣壯、堂而皇之、又啼笑皆非。

還為她這些「不計後果」的荒唐和折騰，

找了一個令人無法反駁的、高級別的、宿命論解釋——

他說，楊欣這種女人，「生來就喜歡讓男人戴綠帽子。」

3

楊欣的現任丈夫李義，

是個「沒有什麼能耐的男人」。

他娶了一個幹部子女，忍氣吞聲很多年。

勇敢地出軌馬文的老婆楊欣後，

被自己的老婆掃地出門。

緊接著，他和楊欣熱鬧地再婚，

但結果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去受委屈——

因為，

他居然在結婚後立刻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寄居到了楊欣前夫馬文的破籬下，

與楊欣、楊欣的前夫馬文、楊欣的兒子馬虎四個人一起，

尷尬、含糊地擠到了一個屋檐下。

更搞笑的是，在那三、四十平米的兩室一廳里，

這個後夫李義變著法子討楊欣母子的好，

還和前夫馬文促膝長談，彼此交心，

最後，這個後夫李義還和前夫馬文「達成諒解、消除誤會，做成了好朋友」。

小說中，葉兆言對李義的評價是「頗會用心計」。

嗯嗯嗯，的確，

李義頗會用各種心計讓自己受委屈。

4

李義的姐姐李芹，也很有趣：

她的前夫有問題，覺得對不住她，

就為她安排了一個健壯的小夥子，

每月行使做老公的職責。

李芹在知道丈夫的陰謀策劃實情之後，憤怒地離了婚，

宣稱自己吃盡了婚姻的苦頭，「對婚姻再沒了興趣」。

但是沒過多久，

在那個「頗會用心計」的弟弟李義的撮合下，

李芹就和弟媳的前夫馬文，興高采烈地談起了戀愛：

她和馬文熱情而露骨地聊天，

親熱而誇張地打麻將、秀恩愛，

甚至還想和馬文生個孩子，好好地撫育他，

「安安逸逸地度過一生」。

可惜事與願違，

這份虛幻的夢想很快破裂，

男友馬文很快就和他的前妻舊情復燃，出軌到了一起。

李芹在知道實情之後，

居然再一次大哭到六神無主，

哭過之後，又竟然像孩子一樣地，求馬文留下來，

並且從此以後「一味地對馬文好」，

像「伺候大爺一樣地對待他」。

——真是沒玩沒了的狗血糾葛啊！

5

全書最好玩的地方就在於，

這4個深陷其中的人，

誰都沒有想過，要快刀斬亂麻地做一個了斷，

要毫不拖泥帶水地抽身退出，

要決絕果斷地重新活出一番新天地。

與此相反，

這4個人，通過種種矛盾，

更。加。緊。密。地。糾結到了一起，

明爭暗鬥，

彼此消耗著青春和激情、善良和耐心，

在日復一日的糾纏中，

欣賞著對方的頹敗，內心得意不已。

——唉！葉兆言想，

既然註定要這樣沒玩沒了地在一起，

那就送給他們幾個優雅好玩的名字吧，

李芹，李義，馬文，楊欣，

合起來就是情（芹）意（義）溫（文）馨（欣）。

嗯嗯額，情誼溫馨。

——狗血掙扎的宿命，逃不開，

只好就用幽默來虛構一些假假的溫情。

6

精明的影視公司相中了葉兆言小說的這一賣點，

將這個短短的中篇，改成了一部24集的電視連續劇，

編劇陳彤的同名小說也一起出版、大賣。

但葉先生的這個中篇底本顯然是更深刻、也更有趣的。

作為祖孫三代、代代寫好文章的優秀作家，

他在極其有節奏的敘事里，

表現出極其有節制的悲憫。

全文幾乎沒有描寫，

只是平淡地敘述，

那些莫名其妙卻無法逃避的爭執，

那場沒有硝煙卻讓人遍體鱗傷的戰爭，

那圍城內、外的困局，

那任性格擺布、任命運發展的凄涼和無力。

在小說的結尾，

剛和前妻的現任老公打過一架、「臉上發青的地方還隱隱地有些疼」的馬文，

坐在站立著警察的三岔路口，

陷入前所未有的絕望和迷茫。

面對前妻楊欣和現任女友李芹讓他表態的催促，

無力而心不在焉地說了句：

「往哪都行，隨便。」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何必賭著那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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