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安藤忠雄的7座水泥花園
文 | Metti 圖 | Metti&網路
你會用哪種方式發現一個城市?嚴格執行規劃?漫無目的瀏覽建築、行人?又或是在一場馬拉松里,跟一群荷爾蒙過剩的人跑過城市的清晨?在東京,這個串起城市的線索,可以是安藤忠雄。
去年秋天,東京國立美術館的大型展覽《安藤忠雄:挑戰》,展出了這位年逾古稀建築師近半個世紀來的創作軌跡。未吃午飯貿然進門,為現場信息量震懾的觀眾,不多時就會發現,幾小時飢腸轆轆的觀展經驗,僅僅是這場「挑戰」的開始。
光之教堂·重現
光之教堂重現,是《挑戰》展的重量級彩蛋。按照同樣的比例,同樣的材質與工藝,安藤複製了光之教堂。
兩束光線交錯撲面而來。那個不存在的十字架,明亮又溫柔幽深。
重現了建築與光,也重現了安藤對冷的執著。由於沒有玻璃且光照不足,這間風雨皆可侵襲的教堂寒意襲人。齋藤綠雨說,「風雅乃清冷之物」,相信安藤一定也是這一論調的擁躉。
大阪人可不理會安藤的執念,不但為十字架安了玻璃,還裝了空調。從此,想辦法拆掉玻璃,就成了安藤的夙願。在這個原比例重現作品中,他終於可以得償所願,讓來訪者挨冷受凍了。
從光之教堂再現區回到展覽內場,展方為觀眾布置的一項作業正式開啟:拜訪7處安藤忠雄所設計的公共建築,並集下手繪章。
為鼓勵觀眾走完全程,主辦方承諾郵出集章海報,即可抽取一個並沒有多少吸引力的大禮包,諸如明信片,紙膠帶,文件夾,T恤,環保袋之類,這些禮品全都可以在展後的商店買到。
這實在不是一項輕鬆快樂的家庭作業,七幢建築分布在東京各處,總距離超過60公里。由於還有其他計劃,原本想看看其中幾幢就達標的我,可恥的被[可能會收到從安藤忠雄事務所寄出的包裹呢~]的幻想所蒙蔽。那個我一樣不缺的大禮包,像根胡蘿蔔架在我的面前,支持著我拖著疲憊的身心,在一周之內看完了全部。故事的結局?當然是:我並沒有抽到獎。好在,在展覽現場,買到了一本扉頁附有安藤親筆簽名的作品集。
21_21DESIGN SIGHT
這座位於東京六本木中城花園內的美術館,是安藤忠雄和三宅一生合作的產物,從國立新美術館看展出來,要不了多久可就可以走到了。
由於選址限制,美術館需低調行事,安藤把70%的建築體量埋在了地下,只在外部留下了兩隻摺紙般的屋頂。實際效果也算未枉費安藤一片苦心,可以說只要隔開幾棵樹,就連屋頂也看不到了。
美術館混臨街一側,給視線又或曰精神一道狹長的留白
假如對這裡相對超前的展覽興緻不高,除了可以在外部做純粹的建築觀賞,也可以在一層的美術館商店買到三宅一生設計的商品[三宅一生是本館的館長之一]。
一層俯瞰視角
館內空間延續了三宅一生「一塊布」理念,可以在多個細節上發現這種演繹(圖片來自網路)
國際兒童圖書館新翼
(圖片來自網路)
除了一個鋼結構玻璃入口,這座擁有一個世紀還多歷史的西洋建築,看起來與周邊鄰居們無異。
圖書館外,美麗的上野公園
位於上野公園內的國際兒童圖書館由一幢磚砌舊館和安藤忠雄設計的新館組成,舊館的前身是1906年建成的帝國圖書館,由安藤忠雄設計的新館於2015年落成。通過玻璃,金屬和清水混凝土的運用,安藤忠雄把舊館和新館間相隔的一個世紀連了起來。
在磚砌棟,玻璃是舊時光的入口,也是老建築的保護者
「龐大的衝突,不刻意避開,也不是含蓄的面對它。」安藤在磚砌舊館外建造了一個玻璃盒子的入口,也建造了一個玻璃盒子的陽台。巨大透亮的落地玻璃窗構成了陽台的正面,彷彿消融了室內與室外的界限,也得以讓訪者進行一次舊與新,清晰不迴避的對望。
沿圖書館二層中庭西側通道向前,一扇金屬自動門緩緩開啟,秋日正午的陽光經幾何形狀的金屬欄杆篩過,散落在淺灰的牆面與深灰的地毯上。自此,您已正式進入安藤的混凝土世界。
雖然是國際兒童圖書館,但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樂趣。
陽光灑進舊館南側的會議廳,那是一種全然不同於新館的美
圖書館舊翼,隨處可以看到萌萌的傳統妖怪立牌
圖書館二層的日本繪本展,展出了世紀初到2014年間的繪本作品。
井上洋介『でんしゃえほん』(圖片來自網路)
東京大學情報學環福武堂
東京大學有好幾個校區,其中最著名的本鄉校區,也是歷史最悠久的一個。為了紀念東京大學成立130周年,校方邀請安藤忠雄在兩排百年銀杏樹間設計一座可以容納200人的建築。為讓清水混凝土融入校園環境,安藤忠雄再次下移建築,把一半的體量埋在地下。
臨近道路一側,一條長達百米的獨立混凝土牆名為「沉思之壁」,除了一個「無形」的入口,牆上再度預留了一道僅30厘米高的細長空窗,有如一張寬幅畫卷,橫在新與舊之間。
沉思之壁上方未設遮擋,可以想見在夏冬季節,這裡會形成一道狹長的雨幕或雪牆。人在牆內,可以憑窗觀雨;人在牆外,亦能隔窗望見建築的些許縱深。
這幢形如上蓋虛掩的水泥方盒,被輕巧的放置在四周西洋面貌的歷史建築群落中,面目溫潤而難掩鋒芒。
仙川 Tokyo Art Museum
仙川站旁,一個由美術館,劇場,住宅,商鋪,幼兒園等六幢形狀各異的混凝土建築所組成的街區,營造出了安藤忠雄式素雅清冷的夢境。其中有一間小小的美術館。在安藤大半生的作品當中,它顯然稱不上出挑,甚至樸素得有些平淡。
走進去再看,怎麼樣呢?
美術館的正面,安藤開出了兩塊矩形的空隙,並選擇了半透光的材質,有意為室內造成適度的昏暗。
陽光從朦朧的天窗滲入,清一色的灰色空間充滿了玉石般渾濁、模糊的光澤。一如谷崎潤一郎在《陰翳禮讚》中所寫 [被人遺忘的「紙」的柔和與溫情] :「日本白桑紙和中國宣紙的表面象初雪一樣柔和,鬆鬆軟軟的把光線吸收進去。它們的手感柔軟,摺疊起來沒有響聲,就像撫摩樹葉一樣,悄無聲息。」人在其中,心也隨之沉靜、放鬆了下來。
拜訪那天,館內的展覽是由雕刻家金沢健一和兩位音樂家[一ノ瀬響+曽我部清典]合作的彫刻+音樂+建築展《Scores》的第二章節。
鋼琴,小號……如冥想曲般緩慢,傷感的樂聲由天而降,在鋁製方管不同維度的狹縫間串列,再落在素凈,裸露的混凝土四壁上。
正午時分,美術館外人來車往時斷時續。無窮無盡的光影在毛玻璃上流淌,被街上的光影幻化為一塊幕布。[歡鬧俗世,憂愁掃光] 館內溫潤如和紙拉窗的幕布上,只落下初雪一樣柔和的陰影。
或許只是機緣巧合,或許又是命中注定,一時間裡,樂聲、建築、桌上的鋁製方管與窗上的光影都混在了一起,在這個狹小而樸素的空間里合鳴成了一場轉瞬即逝的白日夢。我也終於明白了,原來安藤忠雄的建築,是要這樣看的。
表參道之丘
Tod』s原宿店
相比人潮洶湧的銀座,位於原宿的表參道可能更適合逛街吧,這裡的Apple store也不像銀座店那樣擠滿令人望而生畏的黃牛和觀光客。更何況,這裡還有伊東豐雄設計的Tod』s店和安藤忠雄的表參道之丘。
表參道是一條通往明治神宮的路。表參道之丘則是在「同潤會青山公寓」原址上所進行的再開發計劃。由於建設腹地是傾斜的,不能建造高層建築,安藤忠雄利用一整排的櫸樹和分三階段漸次降低的樓層來調和景觀。商場的購物步道也採用了斜坡式設計,從商場頂樓到負二樓只要一條坡道就可以逛完。
聖誕將至,表參道之丘里上演起一場陸離斑駁的燈光秀。上千棵同為幾何形狀的小小聖誕樹,由天花板傾瀉而下,一百種不斷變幻的色彩映襯著清灰的混凝土商場,這也是我所見過的安藤作品最為光華炫麗的出演。
Metro副都心線涉谷站
安藤忠雄說,車站就像城市的臉。如果看慣了都市中面目模糊的車站表情,可以去人來人往的Metro副都心線涉谷站,那裡有一張不同尋常的「臉」。
這是一個蛋形的地鐵站,除了結構上的奇特和輕便材料的運用,安藤忠雄利用附近的地下採光井,讓這裡形成了一個自然的新風系統。據稱,從地下二層的站廳一直到地下五層的站台都能感受到自然風的吹拂。然而我找錯了入口,在迷宮一樣的涉谷交通樞紐里來回奔跑,待找到此處時已然身心俱疲,蓋了章就跑掉了。
涉谷車站巨大兇猛,找對入口非常重要
上野毛站/Kaminoge Station
圖片來自網路
東急大井町線上野毛車站,是《挑戰》展作業的最後一題。車站分為兩部分,上方連結部分設計成橋一樣的大屋頂,在屋頂中央有一個圓形天窗,讓陽光照耀在街道上。車站內採用落地窗設計,把自然光引入站內。
在這裡敲下最後一個章,我的《安藤忠雄?挑戰展》行程也就正式完成了。
回想起來,假如不是因為這個展覽,作為一位普通遊客,我如何也想不出跑來都世田谷區,或者仙川逛一圈的理由。
這張《安藤忠雄?挑戰》的作業簿,把原本局限在一個博物館內的展覽擴大到了整個東京都。它也打開了一個視窗,讓我們得以借安藤建築之名,去發現,或重新發現這個承載著近千萬人生活的城市。或許如此,才是這場名為《TADAO ANDO:ENDEAVORS》展覽的野心所在。
Metti
豆瓣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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