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代茅舍到杜甫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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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夢與詩reprise
鋼琴隨筆·第二年
羅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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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哈代茅舍到杜甫草堂
旅英工作期間,偶然與公司總裁談論起哈代,他驚訝於來自遙遠東方的商務女性竟然對一位英倫作家如此熟悉與膜拜。適逢周末,他熱情相邀:「走吧,Misty,我想哈代正張開雙臂期待你的到來!」
驅車穿越大半個英格蘭,黃昏時分抵達了多塞特。停下車,步行穿越一片茂密的樹林。
時值深秋,秋葉絢爛、落英繽紛。在微風的拂動中,在枝葉的婆娑里,我彷彿看到年青的哈代,引領著他書中的美麗女性,緩緩地向我走來:
自由而迷茫的尤苔莎正在荒原遊盪(《還鄉》),驕傲而彷徨的芭思希巴焦急地等候著她的負心郎(《遠離塵囂》),憂傷而絕望的苔絲夢遊在鄉間的小道上(《德伯家的苔絲》),保守又叛逆的蘇.布來赫德用遠去的背影將她的心碎深藏(《無名的裘德》)......
時光在這裡靜止。每一絲清風的嘆息、每一株樹木的顫動、每一縷光影的浮沉、每一片落葉的飄零,無不凝固在哈代的指尖下、目光中。
走在苔絲們走過的小徑上,感受著穿越了150年的斑駁暮光,一絲微妙的情緒陡然襲來,有歡欣也有迷茫,有溫暖也有悲涼......不知感染我的是流淌在異國文字間的美麗和惆悵,還是在人類血液中共同涌動的、那亘古不變的憂傷。
到了哈代故居,發現開放時間為4-10月,彼時是11月金秋時光,只好立在籬笆外遙思悵望。
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二層樓房,紅磚砌牆、茅草蓋頂、藤蔓掩映、格子飄窗,像英國所有的COTTAGE(農舍)一樣,雖然簡樸,卻秉持著質樸而優雅的氣質,絕非中國村居那樣簡陋而寒涼。除了屋舍儼然,田園風格的庭園環繞四周,花草繁盛、景緻天然,彰顯著英國農民階級的情趣和勤勉。
哈代在這所茅舍中度過了童年和大部分青年時光。
從鄉村茅舍走出的哈代,一生功成名就,獨執文壇牛耳,不僅成為當時英國最富有的作家,還被後世譽為英國「小說中的莎士比亞」。
除了在小說界的巨大影響,哈代氣質中的敏感、多思、多愁、深沉和富於幻想又造就了一位偉大的詩人。
《當我起身去萊昂尼茲》是我中學時代非常喜愛的一首情詩,簡單而明快:
當我起身去萊昂尼茲
在百里之外,
樹枝上結滿霧凇,
星光照著我的孤獨行程
當我動身去萊昂尼茲
在百里之外。
什麼事會發生在萊昂尼茲
在我將逗留期間
沒有一點預兆出現,
最聰明的術士也沒有猜出
什麼事會發生在萊昂尼茲
在我將逗留期間。
當我回返從萊昂尼茲
眼中帶著魔力,
我的眼神奇妙深邃
充滿無聲的揣測,
當我回返從萊昂尼茲
眼中帶著魔力!
此詩作於1870年,30歲的哈代初識妻子愛瑪之時。
遺憾的是這對昔日的愛侶在經過近40年的朝朝暮暮、風雨同舟後,最後卻生分到了同居於一個屋檐之下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可惜人生無常、命途多舛,秋風與畫扇的愛恨情仇代代上演。婚姻生活的不和諧,對於哈代這位盛名、多金、高壽的文壇泰斗而言,算是白璧微瑕,畢竟,世路如冥、紅塵多殤,又有多少人生可以徹底圓滿!
時光荏苒,拜別了英倫小說家哈代(1840-1928)150年前的茅舍故居,2018年春,我有幸拜謁了1200年前大唐詩人杜甫(712-770)的成都草堂。
公元759年冬天,「詩聖」杜甫為躲避安史之亂,攜家眷由甘肅南遷入蜀至成都,在友人嚴武的資助下,在成都西郊浣花溪畔建草屋而居。四季如春、風景如畫的「天府之國」令詩人迸發了創作的激情,短短4年間,留下詩作240餘首,如《春夜喜雨》、《蜀相》等名篇,其中《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更是千古絕唱。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這首著名的絕句描寫的即是詩人透過草堂看到的春天景緻。
看得出詩人寓居成都期間心情有過難得的明快與閑適。然而受困於險惡的生存環境,那種郊遊賦詩的歡快心境註定不會在窮困潦倒、老病交集的詩人心中駐留太久。這從那首著名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不難看出: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卧踏里裂。
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公元761年八月,大風破屋,驟雨忽至,我們偉大的詩人愁苦困頓、長夜難眠,寫下了這首令天下寒士涕淚和流的不朽詩篇!
成都草堂勉強為杜甫遮蔽了4年的風雨,4年後,隨著嚴武的去世,失去靠山的杜甫只好再度漂泊流離,770年在湖南一帶被洪水圍困,飢餓九天,後被當地縣令以小船救出,賜以牛肉白酒,因飢後飽食導致消化不良與世長辭,終年58歲!
我今天看到的杜甫草堂佔地近500畝,其亭台水榭之壯麗、園林花木之清幽,唯王公貴胄府第可堪比擬。哪裡還有一絲寒士草房之蹤跡!
華麗的成都草堂,其實與貧寒的杜甫無關。就算那幾間草房,也不過是後人的扭捏杜撰。
真想像杜甫一樣振臂高呼: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真正需要庇護的,是寒士的血肉之軀,不是他們的牌匾!
同樣是鬻文為生的文學巨人,走出茅舍的哈代衣食優渥、享譽帝國,安居壽終於幽雅舒適的豪宅麥克斯門;走出草堂的杜甫身無片瓦、流離輾轉,在饑寒交迫中早逝於湘江中的一條破船!
難道中國文字就比英國語言低賤?
想起了俄國詩人茲維塔耶娃的一段話:
「我對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在訣別時才喜愛,而不是與之相逢時;都是在分離時才喜愛,而不是與之相融時;都是偏愛死,而不是生」。
不得不感慨,我們這個偉大的東方古國也有這樣的偏愛。
當那些名門望族、皇親貴胄在驕奢的樓閣中吟詩弄月時,有誰願為那在凄風冷雨中苦苦掙扎的詩人付一碗粥的錢?
當我們殷勤備至、爭先恐後地為死去的李白、杜甫、曹雪芹們蓋著一座又一座富麗堂皇的紀念館時,又有誰想到做為生者的他們,那些求告無門、啼飢號寒、自生自滅、長夜難眠的夜晚?
當我們的社會無功受祿、坐享其成那些血淚和成的文字時,我們究竟是應該洋洋得意、沾沾自喜還是應該痛心疾首、追悔汗顏?!
即使是今日,我們的語言文字仍廉價如草籽。曹雪芹若轉世,當一改他的『痴『』』——因為寫一部《紅樓夢》遠抵不過蓋一所紅樓會所的價值!
嗚呼!從杜甫草堂到哈代茅舍,我們,究竟還要走多遠?
作者簡介
黛影兒 原名孫玉玫 定居于山東威海
從西方的語言中迷失的外企白領
在東方的文字里沉醉的抒情詩人
生活:
有花、貓、遠方與詩歌
也有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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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點新桃知細雨 花欲放 待東風
※故鄉,邂逅遠方—寫在年後離家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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