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案背後：每個魔鬼都有一張人面，冷血殺手也可以是慈父

昨天，曾經在28年前震驚中國的白銀連環殺人案宣判，毫無意外，死刑無疑。

這個惡魔以極為殘忍的方式殘殺11名女性，有些遭到強姦、辱屍和碎屍。

在兇手被發現前的30年里，案件始終沒有離開人們的視野。這個小城一下出了名。兇案的很多細節被人們所熟悉，對於兇手的猜測與描摹一直在網上被討論，人們猜測這個兇手一定很孤獨、很變態，面貌一定很猙獰，甚至有人說他一定受過高等教育，或者乾脆就是外科大夫，可能早已孤獨地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總之，一定是那種看上去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人。

然而，幸好天網恢恢，兇手伏法。

我們才發現，我們都猜錯了。

犯罪嫌疑人高承勇就是極為普通的普通人，並且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從他殺第一個人，到最後一個，他都不孤獨，始終和妻子住在一起，經營著一家小鋪。數不清的人在他的小店買過東西。

更讓大家意想不到的是，他周圍的左鄰右舍都很羨慕他，因為他本人文質彬彬、待人謙和、家庭和睦，而且兩個兒子都考入重點大學，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這是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可能，也是最為細思極恐的可能。

魔鬼沒有獠牙，卻長了張溫和、友善、幸福的人面。

魔心

犯下第一起案件時，高承勇24歲。當時他只是想偷東西，溜進別人家院子，看到一個穿白鞋的姑娘躺在那裡睡覺，他就進去意圖強姦，姑娘反抗，他就把姑娘殺了。

他把姑娘的相冊拿走，欣賞了很久之後燒掉。

這一年，他老婆剛剛懷孕。

之後好幾年，高某都沒有再犯案，直到6年後的1994年7月27，白銀供電局19歲女臨時工石某在其單身宿舍遇害，受害人身上共有刀傷36處。

4年之後，也就是1998年，這一年高承勇瘋狂犯案4起，當時有媒體分析說兇手在這一年或許是生活遭遇了變故，或許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

這一年最恐怖的一起案件是，他姦殺了8歲女童苗苗。

這一年高某34歲。網上有消息稱受害的小女孩在案發前還給高某倒過一杯水，但後來根據高承勇交待，那一杯水是他殺完人後，覺得口渴，自己給自己倒的。

真是比到別人家作客還要心安理得！

他姦殺苗苗這一年，他的大兒子也差不多這麼大。

後來警方審訊，問他1998年為什麼突然殺這麼多人，他說，只是覺得心裡慌，就要殺個人。

兩年之後，高某再行兇。

2000年11月20日，白銀棉紡廠28歲的女工羅某在家中被人殺害，受害人「頸部被切開，褲子被扒至膝蓋處，雙手缺失」。

2001年5月22日，白銀區婦幼保健站28歲的女護士張某在白銀區水川路的家中被害，受害人「頸部等處有銳器傷16處，並遭強姦」。

2002年2月9日中午1時許，25歲的女子朱某在白銀區陶樂春賓館客房中被害，受害人「頸部被切開，上衣被推至雙乳之上，下身赤裸，遭到強姦」。

24歲第一次在白銀殺人，38歲最後一次在白銀殺人，14年間，他幾乎始終住在白銀，只有一段時間到外地打工，他最後被抓捕，也沒有離開白銀。

到最後，他收手不幹了。大家當時猜測兇手死了。而高承勇說，最後幾次受害人抗爭很激烈，他有點力不從心，感覺自己老了。

從9名女性死者死時的衣著狀態來看，兇手都曾試圖對她們進行性侵，但其中只有3起成功了，其餘的受害者，都被高承勇帶走了身體的一部分留作紀念。

由於案情過於血腥，為了照顧讀者，我們只能回顧這些。

一系列極為恐怖的罪行，又是30年前的舊案，證據只有一項遠親的DNA檢測結果。嫌疑人落網，完全可以狡辯一番。

但結局再次出乎我們意料。

被抓捕的當晚，高承勇有點情緒失控，多次求死，但是很快就平靜下來，沒有一點猶豫和隱藏的招供了。他說話慢慢悠悠的，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

「殺人了嗎？」

「殺了。」

「在哪殺的？」

「白銀十個，包頭一個。」

在審訊過程中，高承勇對他殺的那11個人，可以清清楚楚地說出作案時間、地點和經過，甚至可以精確到幾點幾分。而這些案件，最早的也已經30年了。

讓我們去記下三十年前一些事件的細節，哪怕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我們可能都無法回憶得很清楚，但他面無表情地交待了一切細節。而且根據調查，他家裡並沒有任何記錄，這一切全在他的腦子裡。

但同時，高承勇提起他殺的人，一點愧疚都沒有，說起來平淡、冷靜、輕鬆，就好像告訴你剛剛出門買了哪些菜。

可能在他心裡，殺個人和談一場戀愛沒什麼差別。能說出每個姑娘的姓名星座血型，又覺得心安理得。

人心，原來可以如此變態冷酷。

人面

這麼多年，他妻子始終沒有發現高承勇殺人。他被抓後，妻子嚎啕大哭，無法接受丈夫是殺人犯的事實。

他的兩個兒子也完全不相信，還以為是開玩笑。

村民也完全不信，這麼好的鄰居，到哪裡找去。

如果你看到他，你可能也不會相信。

即使看守所里的警察和犯人，也不相信。他在看守所里，吃得好，睡得香，睡得不舒服還提要求，他說自己有點腰間盤突出，睡得不舒服。

一個殺了那麼多人的人，居然從沒有被噩夢驚醒。

他甚至還打趣一位刑警，說他印堂發亮、前途無量。就像是夏天坐在樓道門口乘涼的對門大爺，笑著和你打招呼開玩笑。

你以為，高承勇對別人如此殘酷，對家人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錯了，居然很多人說他是孝子。

他父親1984年去世前癱瘓了好幾年，有村民回憶，那時高承勇守在床前端屎端尿，每天給父親擦洗全身，甚至在父親發病時，半夜騎自行車到距離青城鎮30公里外的白銀市去買葯。最後直到把父親送走。

居然很多人說他是慈父。

高承勇在受審時，唯一流露感情的瞬間，是他提起兩個兒子，「我這事兒，孩子不會受影響吧？」

他後來罷手不再殺人，居然有很大的因素也是因為兩個兒子。他兩個孩子要上學用錢。2002年到2013年間，他大部分時間在蘭州和內蒙古打工。

而且大家都說他很會教育，他一個無根無業的社會底層，卻教育出兩個高材生兒子——一個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碩士，一位是蘭州理工大學的本科，都是從土窩裡飛出的金鳳凰。

你以為高承勇沒有為別人的死流過淚？

你錯了，很多人說他很仗義。

有村民回憶，高承勇其實有一個關係很好的雙胞胎兄弟，20歲時拉空船回岸採石，被纜繩打落到黃河裡吞沒，有人見高承勇到失事處哭過。

這樣一個人，擺在任何一個人面前，都想不出「他就是魔鬼」這答案。

變態心理學中有個著名的理論——有研究稱很多變態殺人犯，極度缺乏同理心和共情心理。

比如說，我們看到一個小孩子被人打，會感同身受，聯想到自己被人打的感覺，馬上進行制止。

但變態殺人犯不會，他們體會不到這種所謂的感同身受，他們無法理解小孩子們痛苦的表情，看到小孩子們痛苦的反應，就好像在看一個玩具玩弄過程中各式各樣的反應。

把玩具玩壞，他們也不會覺得罪惡。

這樣的說法，好像可以套用在高承勇身上。

他好像有愛，對兒子、對父親，都很好；但同時，他可以姦殺與自己兒子幾乎同年的小女孩，不會覺得罪惡，只會覺得口渴。

但這樣的說法，又好像哪裡不對。

但總之，白銀殺人案，帶給我三個啟示：

1.這世上一定沒有冤魂，否則高承勇怎會始終處之泰然，又怎麼如此心安。

2.每個魔鬼，都披著人面。不要輕信，多去懷疑，保護自己。

3.人，真的太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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