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老師們
離開學校又返回學校,幾起幾落,我跟學校有種不解之緣!
一晃,半輩子過去!我竟是將要退休之人!
回首望一望,竟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往事,一些與我的老師有關的往事,全都那麼美好又難以忘懷!
第一位不能不提的,是秦繼海老師。他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教語文。那時的他,大約三十來歲,帥氣有才又溫文爾雅。常常穿了一件綠軍裝,用抑揚的語調,講述著什麼。究竟講過些什麼,全然不記得了。閨蜜說我那時語文學得很好,極受老師欣賞,我還是沒什麼印象。努力想起來的一個片段,是秦老師檢查背誦古文,大概是《岳陽樓記》,我極熱切地等待老師抽查,應該是很自信的那種吧,很是盼望老師叫到自己的名字,然後大聲地得意地把「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一口氣背出來,收穫一片驚嘆。可惜的是,老師一直不曾叫到我希望聽到的那個名字。
後來到底有沒有被叫到呢?仍然是不記得了。周圍同學的面孔在記憶里也非常模糊。可是,要是能夠時光倒流,大家重新聚在一起,回到那個平房的教室里,秦老師依然是當年的模樣,我們依然是少不更事青春朝氣,那該有多好!
家人堅持讓我退學,接替父親到礦上上班。我不肯,哭著去求助我最信任的秦老師。我站在他寢室的門裡,哭著訴說自己的冤屈,他不僅極力安慰我,還當天下午一放學就去了我家。好像當年的諸葛亮舌戰群儒,跟我比較強勢的媽媽理論。最終結果,老師說服了媽媽,我竟能夠上完了初三。
我感謝老師,沒有您,沒有您的關懷與支持,我真的連初中都不大可能畢業。雖然後來我只是上完了初中,高中的門只踏進去一個月就不得不跟它說拜拜。但,我心中始終是記掛著這件事,記掛著我最敬仰的秦老師。我暗暗發誓:我要永遠記得老師的恩典!
2017年11月5日,在分別三十七年這麼一個漫長的歲月之後,我和閨蜜們驅車去了濟源,見到了秦老師,在他家裡還見到了師母,一個樸素溫和的好人。老師拿出了當年我送給老師的影集,我也拿出老師離開焦作後寫給我的信。老師已經六十九歲,精神矍鑠,神采依舊,我們師生憶起很多人和事,滿屋的笑聲朗朗。
老師,謝謝您!祝您永遠年輕!
第二個想說的,是屈恆方老師(我們背地裡喊他老屈頭)。他是一個極瘦極瘦的人,煙不離口,即使課堂上,他也不停地抽,滿教室都是濃烈的煙味兒。他狠狠地瞪著台下的我們,眼窩深陷,好像電影里的印度人,用枯瘦的手指指著我們:「你們數學太差了。從明天起,我要給你們補補。願意的,放學留下。」
不明白我們到底有多差,反正從第二天起,我,還有好多同學,都自覺地留下,聽屈老師講題。他常常滿袖口的粉筆末兒,也不撣去,任由它在袖口落著。聲音不是很響亮的那樣,很短促,略帶嘶啞(當了老師後才明白,慢性咽炎是老師的職業病)。
離開學校後,我沒再見過他。參加工作四年後,我參加成人高考,數學滿分100分,我考了99分。當年的老屈頭,功不可沒!
很多年後,當我去打聽他的消息時,有同事說,他已經不在人世!在淡淡的憂傷里,我彷彿看到他睜著大大的眼,手裡拿著煙,站在講台上望著我們,嘴裡講著方程式,有時還會撇嘴一笑!再見,屈老師!再見,願您安息!
第三個要提到的,叫壽本英。不知怎麼的,我老是能想到她。她是隨軍家屬,那時大概有四十幾歲,是我見到過的為數不多的比較潑辣的一個。每次講完數學題,或者讓學生上台做題,她就一屁股坐在學生的課桌上(通常是男生的課桌),然後就雲天霧地地神侃。說得最多的,是「俺老公」咋咋咋。那時候對「俺老公」沒什麼概念,對她這種有些過分的行為也略有微詞。可不知怎麼的,就是不能忘卻她,不能忘卻她一躍而起的樣子,她聊起「俺老公」時春風得意的神態。當了老師之後,慢慢地,對學生的熱情就漸漸地淡了,多餘的話也不太想說了,於是就想起了壽本英,想起她眉飛色舞的模樣,反而覺得,她竟然有些可愛呢!
第四個忘不掉的,是施正和老師。他是南方人,當年名牌大學畢業,響應黨的號召,來到我們煤礦學校教書。他是很典型的南方人,個頭矮小,瘦弱,嗓音柔軟,為人謙和。
他講課很有特色,幾乎是不看課本和教案的,往往一開始張嘴就停不下來,雖然個子矮,卻總是使勁往上夠,把字寫在黑板最上面,然後往下一行一行,整整齊齊,不大不小,清晰又有力。用時髦的詞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行為藝術。可惜我那時物理不大好,明明知道他的課很棒,卻怎麼努力也打不起精神,反而昏昏欲睡。我做過各種嘗試,甚至還用圓規的堅尖兒扎手,效果都不怎麼好。結果是,物理是學得最爛的一門課。
施老師自習課來班裡轉,鼓勵我們討論問題,即使爭論得打起來也沒關係。我看到他眼神中的鼓勵,總是心虛,躲避他的目光。我們班學習物理的氛圍很濃厚,我卻不是其中一分子。從小到大,都是老師們最喜愛的學生,現在想來,最對不住的,應該是施正和老師。抱歉!但願那些熱愛物理的孩子們,能多為您帶來驕傲與歡樂!
說起物理,自然就想到了化學。當年除了對數學最為熱愛,曾經買了一本高中的資料死啃,其實對化學的熱情也不差多少。我的化學老師叫毛淑青,個子不高,剪髮頭,臉上有一塊黑記。她講課時喜歡手裡攥著一根粉筆,說話時,兩三根手指拈著粉筆,其餘手指向上翹著,揮舞是輕輕的,很快,很有力!
她有兩個兒子,就住在學校的宿舍平房裡。有時放了學,我就拿著買的課外資料去請教問題。她瞟一眼,就向屋裡喊:「老席,你出來給她講講題。」然後就轉身問我:「你又買課外書了。」我就點頭,等著席老師出來。席老師也是響噹噹的名牌大學畢業,跟施老師一樣棒棒的!
十八歲我參加了工作,在礦上選運區扒煤,四個月後我的母校招收老師,當時參加考試十一個人,我考了第一名,又回到母校,當了一名老師。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毛老師。她奇怪地打量我:「我教過一個學生,跟你長得很一樣。你認識嗎?」我一肚子的苦澀,倒不出來,只是微笑地告訴她:「老師,我就是蘆延霞啊。」老師不解地看著我,問我為什麼沒有繼續上高中,挺遺憾的表情。
我何嘗不想繼續讀書啊!自打離開了學校,走在街上,凡是遇見了我認識的老師,我最渴望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延霞,有空來班裡聽課呀」。可惜,這樣的話從來沒有老師說起。也許,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離開了學校,更不了解,我夜夜夢裡,回到了課堂,回到閨蜜們的身邊(寫到此處,原本以為早就可以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還有一位老師,我不能忘記,韓憲堂老師。他也是教數學。教我們時記憶力已經不大好了。常常是拿著粉筆,指點著黑板,眼睛使勁往上翻著,卻是無論如何也想起來下一步該怎麼解答。我們就靜靜地坐著,我甚至都不敢看他。
等到我當了老師代了班主任,他竟然跟我搭班。孩子們很調皮,老是來我這兒告狀,說韓老師忘記了講題。我就很嚴肅地警告他們,這是我的老師,不許說我老師壞話。想想,他今年也有八十多歲了吧?聽說身體還不錯,跟老伴一起,過著簡樸的日子。老師,您要健康長壽啊!
參加工作四年後,我通過成人高考,進修了電大漢語言文學專業,認識了魏鳳梅老師。她個頭矮小,滿面笑容,一口好聽又絲毫不拿捏的普通話。她不講課,只代班主任,處理班裡的雜事。那時我們都已經參加過幾年工作,應該說不太好管理。但是魏老師很盡職,班裡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當時在班裡我一點不突出,已經結過婚,心思都用在娘家和婆家,對學習完全沒有從前那麼努力。只有一次,考試外國文學,那可是我最在行的。參加工作的幾年裡,凡是圖書館能借到的名著,我都讀過,有喜歡的還會讀三五遍。所以考試前,有同學就來套近乎,讓我務必幫襯幫襯。那一科,我考了98分,應該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
畢業後的連續幾年,我都給魏老師寄賀年卡。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魏老師記住了我。有一年的重陽節,我和同學還去家裡看望她。老師拿出一直保存著的那些賀年卡,才明白我就是寄賀年卡的人。
老師退休後開始學習畫畫。2016年參加了畫展,我跟女兒去祝賀。誰知道失散多年的閨蜜竟然是老師的畫畫班同學。閨蜜送魏老師回家,閑聊間知道是我的老師,還看到了我和老師的合影。於是跟我聯繫。我們在一個自助餐廳見了面,四目相對不由淚水漣漣。
後來仔細想,我給老師寄賀年卡,去祝賀老師參加畫展,合影,互相留下聯繫方式,都是一種緣分。如果沒有這一切,我可能現在也沒有找到我的閨蜜。事情就是這麼神奇!
魏老師今年八十多歲,一個人獨自生活。很堅強,也很樂觀!老師,我今年就要退休了,今後的生活里,我會以你為榜樣,健康,自信,精彩,進步,把自己修鍊成最好的「妖精」,嘻嘻!
還有很多很多,性情各異的老師們:一邊書寫一邊提內衣背帶的張福華老師;看手錶要很誇張往上往上舉得高高的李小三老師;每次體育課都忘不掉讓我把嘴裡的糖塊吐出來的劉小國老師;帶我們排球隊打排球的張玉清老師;小學三年級就讓我們自己講課文的王生林老師;還有教我們念白字不知不覺念了很多年的某某老師······
不管這些老師如今身在何方,我們之間是否還保持聯繫,在我內心深處,一直保留著一處聖潔之地,為你們,為學校,為我的上學情結。
生命中的你們,永遠偉大!年輕!美麗!
感謝您,老師!
寫於2018年3月17日
作者簡介:蘆青 焦作市光明中學 中學語文高級教師,焦作市優秀教師、焦作市優秀班主任、焦作市先進教育工作者及三八紅旗手,市級骨幹教師。其撰寫的《為伊消得人憔悴,終不悔》、《我與文學有個美麗的約定》等多篇文章獲獎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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