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底反彈的快意人生
寫在前面:
這篇文章寫給那些對自己極其不滿意的人。無論你實際處境比我好或者糟,我都相信,看了我的心得,你會找到一些力量。而這些力量,不是我給的,是你本來就有。
我現在的狀態是:中年,失學,待業。這種情況看起來並不樂觀。可是,當我看到一些朋友,或者比我年輕,或者比我條件好,卻常常過於充滿危機意識,沒有自信,感覺自己隨時要被社會淘汰,甚至經常叫囂「快死了」的時候,我會暗暗的得意:原來,我還算是個樂觀的人。
讀博士之前,我過著世俗標準下順利的人生。包括在德國讀碩士,也是輕鬆愉快的。但是從博士階段開始,痛苦一點點加深。抑鬱、拖延、懶惰這些毛病都迅速成長起來。接著,我陷入了長期的深深的自卑、自責與愧疚當中。
多少次,夢中,被博士導師審視的藍眼睛嚇醒;又有多少次,夢裡回到老家,回到了熟悉的街道和人群中,想給自己買點好吃的,醒來發現距離上一次回國竟然已有四年時間—— 我不敢回國,不敢面對家人殷切的目光。
丟了好多昔日的朋友。最壓抑的時候,看到微信里有朋友聯繫我,我都會感到無比痛苦。煩躁一會兒之後,默默地把彈出來的對話框刪掉。慢慢的,聯繫我的人越來越少(個別的一些堅持聯繫我的人,已被我列為珍寶收藏起來)。大家並不清楚我是因為抑鬱而不敢與人溝通,或許還會以為我在國外樂不思蜀忘記老朋友了。
抑鬱讓我變得越來越自私,甚至不再在乎朋友的誤解。我心想「去他媽的,愛誰誰」,然後,繼續躺在冰冷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等死。
直到去年十一月,突然感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不能再裝作自己還在「讀書」了,一年以後簽證就要到期,我必須要做個決定:要麼塌下心念書,要麼放棄博士學位,好好找工作。
根據自己看見論文就想哭的狀態,我的決定是:我要工作。
放棄一件耗費幾年時間都沒有結果的事情,最初有點難。我在做決定後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也常常噩夢連連,感覺到扎心的疼痛。
為了免受隱瞞與謊言的痛苦,我主動跟家人彙報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我表達的過於激動了,他們確實感受到我如果繼續讀下去恐有生命危險,於是表現出對我的決定的完全理解和支持。
承認自己在某件事上的失敗是有些痛苦的,但一旦承認之後,則會享受到長期的輕鬆。因為你會漸漸停止無意義的自責。
雖然,我還是偶爾心情非常低落。特別是找工作屢屢受挫之後。
也經常感覺自己是個廢物:白白耗費了很多資源,卻創造不了任何價值。
但是,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量,漸漸的,我不再一直沉浸於痛苦之中。
低落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正難過著,突然感覺到心裡有個聲音: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瞬間,就被這個聲音的魅力所打動,感覺到自己被陽光擁抱。
一個月前,我因為突然湧起的寫作熱情和傾訴欲,心血來潮地開了個公眾號,開始一邊找工作一邊寫文章。我也曾異想天開,想著自己沒準哪天寫個十萬加,突然成「網紅」,甚至能用寫作來養活自己。
在仔細研究了公眾號運營規律和其他成功者的範文之後,我終於得出了結論:我紅不了。一方面,我不能提供特別高端的專業服務,另一方面,如果跟雞湯作者學習,寫一些迎合的或不負責的話,那我自己會很不高興——如果我能忍著不高興做事,早就博士畢業了。
閨蜜說,如果徹底不要臉,肯定能紅。但是我又怕寫些噁心東西,讓過去的老同學看見了笑話我。所以只能起個不相干的筆名,開個新號。然後偷偷掙大錢默默花(越說越覺得這事兒可行。哈哈)—— 閨蜜說,這樣就不能到處顯擺了,喪失了掙大錢之後大部分的快感。我深表同意。
這樣的結論得出之後,我以為自己的寫作動力會慢慢變弱。但事實是,我越寫越有勁。隨著讀者穩穩的慢慢的增加,我越來越想表達自己的想法。
看到這裡,可能很多人會以為我這段時間是徹底任性、放飛自我了。其實也不盡然。有句話說得好,無論做多麼喜歡的事情,也需要最起碼的自制力。大家或許不相信,我之前的幾篇文章,比如《德國人到底有多摳》、《德國——被美食遺忘的角落》這種輕鬆幽默類型的,在寫作的當下,我內心正處於抑鬱狀態中——甚至剛剛哭過。臉上還帶著黏糊糊的淚痕敲下一段自以為好笑的文字。寫著寫著,文字就帶著我進入了它的世界裡。本來寫作之前還在想:狗屁美食,我都活不下去了,有什麼心思盤點這個那個的趣事。但一會兒就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身份,不再考慮親友師長們看到我寫這些東西時的懷疑態度,而是忘我地撒著歡地創作著。
我終於知道,寫作對我來說不只是發泄,而具有它獨立的價值。不考慮其他,寫作本身就讓我快樂。
前兩天,看到蔣方舟在奇葩大會上的一段視頻,講述她如何戰勝「討好型人格」。當聽到她說,她從來都是一個有點自卑的人時,我很驚訝。如此優秀的女孩,為什麼會自卑,為什麼總擔心「說錯了什麼」呢。她自己總結的原因是,因為少年成名,一直與比她年齡大比她更有名、有權威的人相處,所以習慣了低姿態。這個理由不太成立。她是個有自己思想的人,如果願意相信權威她不會寫出有意義的文字。她應該想:你們要努力那麼多年才有些成績,我如此年輕就已經很厲害,我為什麼不能質疑你們?所以,我猜她沒有找到自己自卑的原因。或者,有意掩飾了什麼。當然,掩飾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她不想傷害其他人。
講到為何突然想要戰勝自己的「討好型人格」時,蔣方舟說是在日本隱居的那段日子,給了她反思過去生活的機會。高曉松補充說,因為蔣方舟過去是個胖子,現在越來越瘦越來越美了,所以也越來越自信了。
我希望高曉松只是想搞笑,因為這句話沒什麼道理。
同樣沒道理的話還有,「如果你夠努力,你就會自信了」。
大錯特錯!
在負能量爆棚、沒有自信的狀態下,怎麼可能堅持做一件事情——無論是減肥或者學習、工作?特別是具有挑戰性的、違反你一向慵懶狀態的、經常會遭遇挫折的(比如學習中的困難、減肥過程中遇到的平台期)活動,沒有良好的心態,都是堅持不下去的。高曉松的話顛倒了因果關係。
所以,先自信,別管你準備好了沒有,邊自信邊準備著,讓操蛋的外界看法滾一邊玩去。
現在,我要點題了:「觸底反彈的快意人生」—— 為什麼有些一直很優秀、過著基本上完美人生的人缺少自信,而另一些人明明在谷底卻可以享受自信的快感?
除了先天因素、早期教育導致的一貫思維方式之外,我想為這種「觸底」的狀態說幾句話。在最低谷時,人擁有的東西最少,或者曾經擁有的都不在了,這時反而可以輕鬆上陣。正所謂「無產階級的革命性是最徹底的」;而一直只是擁有美好經歷的人,因為懼怕這種完美狀態的缺失,反而患得患失。
我本人,恰恰就是因為「觸底」而產生了自信與快意。在過去漫長的人生中,我一直還算相對優秀,但是不自信。一方面是家人給我的「愚蠢+努力型」人設,讓我一直覺得自己有點笨。我甚至為了顯得聰明,而故意懶惰——因為只有懶惰且成績好才能證明智商。但這除了讓我越來越懶以外,並沒有改變他人的印象。直到最近,潮水退了,褲衩掉了,啥都不剩了,我才發現自己內心的力量——一種不需要任何人認可而倔強活著的力量、一種沒有理由的自信。這些都讓我覺得,我不僅僅是活著,更是在享受人生。
當然自信不能代替努力,在自信加持下努力,才可能帶來實質的改變。
按照一般想法,我現在只是「觸底」,並沒有反彈。但我相信,我不可能再往下走了,不可能穿透地心進入十八層地獄。一個接受過這麼多年教育的大活人,就算過去虛度過時光,也斷然不可能「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只要能做點什麼,就能養活自己,就還有希望變得更好。
沒錢、沒工作都是暫時的。我不會一輩子找不到工作。要麼運氣好,有了合適的機會;要麼根據實際情況降低標準,先從較初級的工作做起。
如果真真一輩子沒工作,那你們就要羨慕我了——我一定是嫁了個瞎眼的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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